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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深夜,相忘還在想著慕容真一的話。然後又發了一陣呆,最後竟又不由自主、輕手輕腳地來到師父的門外,瞧瞧師父是否入睡了。如果沒有,便去問候一下。
靜澄靜靜地坐在床上。窗外的布穀叫得令他心亂,他不由在心底嘆息一聲:花香鳥語,錦繡春光,這一時一世都只是生而覆滅的東西。唉,傻徒兒,難道你真的參不透麼?九年了,九年前,靜澄還是少林十八羅漢中的人物,牆上一口戒刀,袖中一雙鐵拳,曾令江湖黑道人物人人敬畏,避之不及。刀鋒羅漢的名號得來不虛。塞北大漠那一戰,至今還在眼前:
那一夜風如鬼哭,黑壓壓漫天疾雲下,一百二十六名馬賊盡數死在了馬背上。血泉沖天而起,靜澄的戒刀寒芒未退,馬賊的頭目已經是一具屍體了。駿馬馱著死去的主人,唏律律一聲長嘶,漫無目的地跑向黑暗深處。
靜澄斂衣下馬,踏在鮮血浸透的黃沙上,那些再無神采的眼睛木然地看著自己。生命一旦乾枯,無惡不作的馬賊也就不再那樣不可饒恕,畢竟人死萬事空。看著這些眼睛,靜澄似乎嗅見了自己手上的血腥。風好像在頭頂旋轉著,把方才地獄般的慘叫帶了回來。人稱羅漢,羅漢向佛,靜澄卻覺得這一刻自己竟是修羅!難道這就是二十年禪思的結果?一身濟世的武功,到頭卻將這世間濟得鮮血淋漓,難道這才是正法麼?
靜澄疑惑地看向遠處的影子,少年書生提劍執鞘,劍鞘上的青綢在風間獵獵飛舞。那是與自己攜手退敵的人,這樣的少年為何執劍呢?那個身影在風中竟是如此寂寞,靜澄忽然明白,自己從未真正明白這個少年。即使是性命之交,誰也不知道彼此的心事。我們為何而戰?又為何而生?那是靜澄平生第一次有了這個疑惑。
忽然間,他聽見了一個低低的呼吸聲,靜澄戒刀一閃,將地下的一具屍體劈成兩半,屍體下壓著的一個孩子正瞪大清亮的眼睛看著自己。還有一個未除!靜澄大驚,自己竟如此疏忽。多少年江湖歷練,靜澄也知道除惡務盡的道理,可是這一次他卻沒有拔刀,畢竟只是一個孩子啊。孩子驚慌地站了起來,木然地看著靜澄,那雙大眼中的懵懂神情讓靜澄銳利的目光漸漸柔和下來。
靜澄終於抱起了孩子,青衣書生有些詫異,他第一次看見刀鋒羅漢的臉上現出這樣的微笑。他這才相信此人不帶刀,也確是個羅漢。
靜澄平靜地說道:連雲七塢的惡霸蕭旗就拜託施主代為勸化了,貧僧恐怕不能奉陪。書生皺著眉頭道:和尚,不是說好了麼,難道又不去了?我不懂什麼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