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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允臉色很難看,他一言不發地活動著麻木的半身,好一會,才重新找到點知覺。方才站起來又摔回去的那一下,他的手背正好撞在了桌角上,泛起了一片屍斑似的紫紅,而他居然一點也沒覺得疼。
等已經能扶著桌子能站穩了,謝允才搖頭“嘖”了一聲,彈了一下袖子,不慌不忙地說道:“師父,這話你問我幹什麼?我自然是想多蹭一天是一天,且先讓我熬著,您看我什麼時候趴倒要斷氣了,再把第三味藥給我灌進去就行。”
同明打量著他的臉色,說道:“安之,你真的……”
謝允偏頭道:“嗯?”
“沒有怨憤嗎?”
謝允跌坐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筆墨,木桌上遍是墨跡,他一邊拿起絹布小心擦拭,一邊回道:“有啊,不過誰無怨憤?既然你有我有大家都有,便也沒什麼稀奇的,說它作甚?”
同明走進他的書房,感覺此房中有一個謝允,好似放了一座消暑的冰山似的,門裡門外是兩重氣候,老和尚有些憂心地嘆道:“你畢竟是鳳子皇孫。”
“阿彌陀佛,”謝允求饒道,“大師,滿口俗話,你念的是哪個邪佛的杜撰經?”
他頓了頓,又不知想起了什麼,笑道:“師父,這件事我一直覺得非常有意思,咱們都知道歷朝歷代崛起都不過是成王敗寇,所謂‘正統’二字只是拿來哄騙百姓,好叫他們乖乖聽話的,可是謊話說出去一萬遍,有時候咱們自己明知毫無道理,卻還是潛移默化地受它影響……有點像廟裡供奉的神龕。”
同明:“嗯?”
謝允笑道:“不過區區一個泥人,人們自己捏完自己拜,香火點得久了,還真生出敬畏之心了。”
“*之外,聖人不言,別胡說。”
同明打斷他,捲起袖子幫他收拾桌上亂七八糟的書稿,見那鋪開的紙上字跡清晰整齊,卻並不是謝允慣常用的那種風流多情的字型,仔細看來,筆畫轉折顯得有些生硬,偶爾還有一筆實在控制不好,會多出幾畫不協調的病筆來,想是他的手腕日漸僵硬,到如今,已經連拿筆也難以自如了。
可那字雖寫得僵硬,內容卻頗有閒情逸致,居然是個神神叨叨的志怪故事。
此人連筆都拿不穩了,竟然還在扯淡!
同明問道:“寫了什麼?”
“閒篇。”
謝允道,“說的是一具白骨,死而復生,結果爬起來一看,發現自己居然沒躺在事先修好的陵寢中,百思不得其解,只好自行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