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第3/18頁)
莫言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快眼看書www.kyks.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宴。幾個小人兒停止了工作,好奇地打量他。他抽身退回去,往前跑,找到了樓梯,按著扶手旋下去,聽到一聲女人的慘叫,殘餘的尿液又泚了一下子。女人慘叫一聲後即無聲無息,不祥的念頭在腦海裡一閃,隨她去吧!他不顧一切衝開"萊陽紅"大理石鋪地的大廳裡紅男綠女們的翩翩舞姿,公然破壞著優美音樂的舒緩節拍,像一匹捱了棍棒的臊氣沖天的癩皮狗,宛若一發黑色的炮彈,衝出了射出了燈紅酒綠的一尺餐廳。
跑到一條陰暗的小巷子裡,他才想起來,適才在門口,那一對雙胞胎小侏儒被自己嚇出了尖叫聲。他背靠在牆上,大口喘息著,回望一尺餐廳的燦燦燈火。大門上的霓虹燈變幻著顏色,使斜飛的雨珠忽紅忽綠忽黃,他意識到自己站在初冬的一個寒冷雨夜裡,背靠著冰冷的石牆。只有公墓的圍牆才會有這樣的溼度,他想,在酒國與厄運結下了不解之緣,今晚算不上死裡逃生也算得上虎口脫險。優美的音樂從一尺餐廳裡透出來、散佈在窸窸的夜空裡。他諦聽著音樂心裡竟泛起一股酸滋味,幾滴涼森森的眼淚可憐巴巴地滾出眼瞼。一時間他把自己美化成一個落難的公子,但沒有貴族小姐來拯救。空氣又潮又冷,根據手腳的痛疼他知道氣溫已降到零度以下,酒國的天氣突然變得冷酷無情,斜飛的雨絲在降落過程中變成了冰珠,落在地上跌碎,跌碎無數又凝結,於是地上就有了一層冰殼。遠處,被路燈照耀著的街道明晃晃一條,一輛孤獨的汽車歪歪扭扭地爬行。一群黑色毛驢跑過驢街的情景像古老的夢境一樣被回憶起來,這樣的事情真的發生過嗎?真有那樣一位稀奇古怪的女司機存在嗎?真的有一位名叫丁鉤兒的偵察員前來酒國調查吃嬰兒的大案嗎?真有一個人叫丁鉤兒?難道我就是丁鉤兒?他摸摸牆壁,牆壁冰冷;跺跺土地,土地堅硬;咳嗽一聲,胸膛疼痛。咳嗽聲傳出去很遠,消逝在黑暗中。他證明了一切都是真實的,沉重的感覺無法消除。
他感到半凝固的冰雨點兒打著腮,涼森森的很愜意,宛若小貓爪子撓癢癢。他猜到臉很燙,想起自己打自己耳光的無賴行徑。麻酥酥的感覺來了。火辣辣的感覺來了。女司機猙獰的面孔隨著麻酥酥火辣辣的感覺來了,驅趕不去,在眼前晃動;女司機可愛的面孔隨著猙獰的面孔來了,驅趕不走,在眼前晃動;女司機與餘一尺的形象並著膀子來了,憤怒和嫉妒並著膀子來了,混合在一起,像古怪的劣酒,毒害著他的心靈。他比較清醒地意識到:最糟糕的事情發生了——自己已經愛上了這個魔鬼一樣的女人,好像一根線上掛兩個螞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