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親人 (第2/1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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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這才叫‘光棍漢打老婆覓漢打驢’,等俺那仙女般的弟媳婦一來,早像塊糖一樣化了!”……
“一眨巴眼就是四十三年……”父親感慨地說。
“信在哪裡?”我問。
“在你小姑姑那裡,”父親說,“你別去要著看呵,怕人吶。”
我說:“現在政策變了,不搞階級鬥爭了,怕誰呢?”母親晃著花白的頭說:“怕你八嬸與盼兒知道唄。”說完了這話,母親嘴邊顯出了很多皺紋。
立刻,雖然蒼老了但依然清清爽爽的八嬸就彷彿站在我的面前了。在她的身後,還站著兩個小夥子。一個年紀大些,個頭矮小,紫紅臉膛,兩扇大耳朵,唇邊生著稀疏的黃鬍髭。他就是盼兒。盼兒究竟是不是八叔的親骨肉,家族中一直有分歧。母親說盼兒的相貌雖不像八叔,但那沙啞的嗓音卻像。聽說大爺爺臨終前曾放出口風,說盼兒的小姨在青島與八叔粘糊過一段,盼兒有可能是八叔的種子。八叔的小姨子是一個紫紅臉膛的小個女人。站在八嬸身後的另一個小夥子身材高大,方臉闊口,儀表堂堂。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兩隻漂亮的大手。他是八嬸的私生子,名字叫熬兒。盼兒和熬兒都已娶妻生子,他們的孩子都姓八叔的姓——“管”。
二
第二天上午,大哥也從外地趕回家。吃過午飯,母親說:“看看你們大奶奶去吧,聽說她病得不輕。”
大奶奶家住在東胡同裡,原有三間舊草房,後來又在西頭接上了兩間,一圈土牆圍成院落。每年夏秋,土牆上爬滿扁豆蔓,一串串紫色的扁豆花盛開著。院子裡有一棵梧桐樹,樹下年年必種一架絲瓜。大爺爺在世時,常坐在樹下為人切脈診病,大奶奶則在旁邊搓制梧桐子般大小的黑色丸藥。
我跟大哥進了屋子,小姑姑跟我們寒暄了幾句。她滿臉倦容,說話沒有往常那般響亮,那般斬釘截鐵,那般滔滔不絕。小姑姑是個能幹的女人,她從小跟大爺爺學醫,現在也算是鄉里的名醫,求她的人很多。八叔不在,八嬸不見容於公婆,搬回孃家村裡居住,贍養老人的事兒實際上全落在小姑姑的肩上。
大奶奶閉著眼躺在炕上,面孔有些浮腫。炕前立著一根支架,架上吊著鹽水瓶子,小姑姑正給大奶奶滴注。大奶奶不停地移動插著針頭的右手,小姑姑側身坐在炕沿上,攥住大奶奶的手脖子。說心裡話,我對大奶奶沒有好感。她過日子太摳,非常貪財,不合得給人家吃。八嬸就是不堪她的虐待才搬走的。有好幾次,我去她家,正碰上吃飯,桌上有肉,見我進來,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