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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白藍的醫務室,那是一幢紅磚砌成的二層小樓,離勞資科那幢辦公大樓有兩百米遠。醫務室在二樓走廊的盡頭,去那裡,必須經過工會,經過團支部,經過圖書館,經過計生辦。在那間屋子裡。只有白藍一個人。
那幢樓被廠里人稱為“小紅樓”,這個詞後來變成腐化墮落幹部的代名詞,九十年代初還沒有這種說法,大家以為腐化就是貪汙錢財、軋姘頭、走後門拉關係這些簡單的事,軋姘頭最多也就軋一個。這說明人們沒什麼想象力,日子過得苦哈哈的人,也就只能想到這個地步了。
小紅樓造於五十年代,過去是廠辦公室,後來不夠用了,才造了五層辦公大樓。這幢四十年曆史的小樓造得並不考究,水泥地板,走廊的光線很差,但它非常結實,這也是那個年代的建築物共同的特點,防震,防水,還防炸。
我打聽過白藍,從工人圈子裡得到的小遭訊息,說她是北京一所醫科大學的,也不知為什麼,被學校開除了,只能回到戴城,在糖精廠裡做一個廠醫。廠裡關於她的謠言很少,因為她不愛跟人說話,也不搞男女關係。她二十三歲,長得也漂亮,按理說,這樣的姑娘應該談戀愛,至少被一群小夥子包圍著,廠裡也不是沒有這種事,比如小噘嘴,她身邊永遠有幾個科室男青年跟著,替她打飯,陪她聊天,從來不會讓她孤單。她要是孤身一人的話,那肯定是去上廁所。這就是所謂的護花使者吧。但白藍身邊沒有這樣的人,她是冷清而傲慢的,平時躲在醫務室裡看書,中午打飯就讓圖書館的海燕替她隨便帶一點吃的,她也從來不去廠裡的澡堂洗澡,一下班就騎上她的飛鴿回家了。她就是那個樣子,彷彿一個嫁接過來的果實,在無花無果的季節,獨自掛在那幢昏暗的小樓上。她幾乎被工廠遺忘,像我這樣又不吃藥打針又不做婦科檢查的學徒,本來不該認識她,但是,老天爺非要把我的頭砸開,這也沒辦法。
她在醫務室幾乎沒有什麼工作可幹,每年的婦檢都是計生辦請醫生過來做的,不用她親自動手。平時她就管些最常見的藥,感冒通板藍根黃連素什麼的,這種藥眾所周知,也沒什麼效果,也吃不死人。當然,她還負擔一個責任,就是給廠裡的工人做急救,比方說我和德卵這種倒黴蛋。但是,此類工作也純屬偶然,半死的人交到她手裡。真要弄死了也不能怪她,她自己大學都沒畢業,也不知道是怎麼混進廠裡來的。
我爸爸說過,廠醫是最不能相信的。這種人很難伺候,你需要他們做醫生的時候,他們就說自己是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