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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氣,又充滿了毛茸茸的質感。很快她就離不開這位小學老師了。
“您的思想裡頭是不是總有一些深溝?”年輕的農問煤永老師。
“當然啦,我是教育工作者嘛。”煤永老師爽快地承認。
他沒有進一步說明,也許因為無法說明。農因此很不滿。不滿歸不滿,她仍然深深地迷戀他。在外人看來,煤永老師長相普通,只不過是個快要步入老年的男子。他的美是內在的氣質之美,農能領略這種稀有的美,她對自己在這個方面的能力很自信。可是她對自己能否進入他的心卻很不自信。煤永老師不是容易衝動的人,正是他的冷靜和深邃如同磁石一樣吸引著農。有時候農會半惱怒半欣賞地稱他為“另一半”,有時候,農則無緣無故地陷入悲觀。
農又去過幾次軍事禁區,透過鐵絲網,她看見了長亭,長亭的後面是湖,湖裡長著荷花。她再也沒法穿過鐵絲網,躲過哨兵。那些哨兵全副武裝,好像隨時要朝她衝過來一樣。僅僅有一次,那哨兵是個十五六歲的男孩,他蹦蹦跳跳地跑過來問她:
“您對這裡頭的景色感興趣嗎?”
“是啊。”
“其實啊,這種地方不宜多看,看多了會做噩夢。”
“可我的工作就是設計這種園林。你做噩夢嗎?”
“我早就習慣了。”
農覺得這個小哨兵不會攔她,就從那張門走進去。她剛走到花壇那裡,就聽見兩顆子彈挨著她的頭部飛到前面去了。她嚇得癱在了地上。
那是最後一次,之後她再也沒去過那座大山。從那以後,長亭老是在她腦海中出現。她設計的那些園林裡都沒有長亭,她認為長亭完全是多餘的。可是長亭糾纏著她,不肯放過她。坐火車時,朝窗外看去,長亭甚至變成了半空的天橋。然而最可怕的還是園林裡的那條中線。儘管她小心翼翼,將園林設計得完全不對稱,但在結束時那條中線還是會隱隱約約地透出來,弄得她沮喪不已。第一次在煤永老師的背影上看見那條線時,她懷疑自己是不是中了邪,當即就害怕地閉上了眼睛。她費了好長時間才使自己慢慢習慣。
農時常想,煤永老師安詳自如,能很好地協調內心的矛盾。為什麼她做不到這一點?也許她同他長期在一起的話,能跟他學到這種技巧?但好些年裡頭,她一直沒有把握,她心裡充滿了沮喪感。即使緊緊地擁抱著他,她也感到他的心同她離得很遠。有天半夜,煤永老師醒來了,她也醒來了,她聽見他在黑暗中說話:
“你可以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