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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禾禾滿頭大汗揹著昏迷不醒的傷狗回到雞窩窪裡,回回兩口子早已起來了。這家人是窪裡最富裕又最勤苦的,一年四季,沒有睡懶覺的習慣。地分包正合了他們的心境,每料莊稼第一個下種,第一個收停碾淨。家裡餵了三頭豬,十八隻雞,過著油搽面的好日子。煙峰提了便桶去廁所倒了,過來看見西廈子房的門被風颳開,喊幾聲“禾禾”,沒有應聲,知道又去河灘收藥了,就自個抱了掃帚掃起門前屋後一夜風揚過來的雪沫。
回回從炕上爬起來,靠在界牆上,摸索著菸袋要吃煙,又大聲叫喊著尋不見火繩。煙峰從臺階上的簷簸子裡抽出一節包穀胡擰成的火繩,隔窗格塞進去,說:
“眼窩一掰開就是吃煙,你燻吧,一張嘴倒比個炕洞冒的煙多!”
回回在炕上打著哈欠,回應道:
“不吃煙吃荷包蛋行不行?夜裡下雪了嗎?”
煙峰說:
“雪倒沒下,乾冷乾冷的。你睡吧,飯好了我叫你。”
回回說:
“你說得輕快,冬天地裡沒活了,我得儘早去白塔鎮上掏糞呀!昨日早上,那麻子五叔倒比我去得早呢!”
“窮命!,,煙峰把雞窩門開啟,拌了一木盆麥麩子在門前讓雞啄起來,“現在地分包了,你也是沒一天歇著。去就去吧,回來到那河裡,把手臉、糞鏟洗得淨淨的,別讓人看了噁心!”
回回過足了煙癮,提著褲子走出來,一邊看著天的四邊,嘮叨天要放晴了,一邊裹緊了丈二長的藍粗布腰帶,挑著糞擔出門去了。
白塔鎮上的公家單位,廁所都在院牆外邊,公家幹部沒有地,廁所裡從來不摻水。地分包了以後,附近幾個窪的人家就見天有人來掏糞。最積極的倒算得上是回回了。
回回一走,煙峰就開始在門前的蘿蔔窖裡掏蘿蔔,大環鍋裡煮了,小半人吃,大半豬吃。然後再去屋後雪堆里拉柴禾,把火塘燒旺。她家的火塘不在當屋腳底,而在門後:挖很深的坑,修一個地道;火熱便順著地道通往四面夾牆上、炕上,滿屋子裡就一整天都熱烘烘的了。一切收拾得停停當當,才聽見山窪子裡的人家,有木柵門很響的開啟聲,往外趕雞攆豬的聲,或者為小兒小女起床後的第一泡糞而大嗓門叫喊狗來吃屎的吆喝聲。她就要推起石磨了。
電是沒有通到這裡的,一切糧食都是人工來磨。但別的地方的大磨大碾,這地方依然沒有,他們習慣尺二開面的小石磨,家家安一臺在屋角。力氣大的,雙手握了那磨扇上的拐把兒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