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4/1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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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有的還眨著狡黠的眼睛;他摸索著倚在一棵樹上,伸手去抓樹枝,卻感到毛茸茸的,抬頭一望,竟是一個人的胳肢窩。還有一次他夢見自己,夢見自己按其命名的聖者,夢見歌爾德蒙——克里索斯托姆斯;這位聖者有一張金口,他張開金口來講話,這些話便變成一隻只小小的飛鳥,只聽忽喇忽喇的一陣響聲,這些鳥兒便飛向遠方。
有一次他夢見自己長大成人了,但卻像個孩子似的坐在地上,面前擺著黏土,他像孩子似的用粘土捏出各種形象:一匹小馬,一頭公牛,一個小男人,一個小女人。他這樣捏著十分開心,他為那些動物和男人都安上了大得可笑的生殖器,在夢中他感到這挺有意思。後來玩膩了又往前走,卻覺得背後有些生物,有些大而無聲的東西在向他逼近,回頭一望,不禁又驚又喜,原來他捏的那些小動物和小人都已經長大了,活了。它們一個個都像一聲不吭的巨大的精靈似的擦著他身邊走了過去,而且還不斷在長大著,大踏步地、默默地走進世界,最後大得像一座座高塔。
他在這個夢幻世界生活得比在現實世界更為充實。現實世界僅僅包括教室、庭院、藏書間、寢室和教堂;它只是一個表面,只是蒙在那充滿夢境的、超現實的形象世界上的一張薄薄的顫抖的皮。微不足道的一點東西便可以把這張薄皮戳一個窟窿:在嚴肅的課堂上,一個希臘詞的充滿暗示的音響,從安塞爾姆神父採集藥草的口袋中飄出的一股清香,朝拱窗圓柱頂端的石刻葉蔓的一瞥——如此的種種小刺激,都足以戳穿這層現實的薄皮,使這寧靜如死水的現實後邊,傳出那靈魂的形象世界的聲音,如巨流的咆哮,如溪澗的錚鳴。一個拉丁詞的起首字母變成了母親香噴噴的臉龐,一聲拖長的感嘆變成了天國的大門,一些希臘文字母變成了奔馬,變成了直立起來的蛇,蛇無聲地從樹下爬走了,在原來所在的位置上留下一頁沒有生命的語法。
歌爾德蒙很少談這些情況,只是偶爾對納爾齊斯作過關於這個夢幻世界的暗示。
“我以為,”他有一次說,“路上的一個花瓣或一隻小蟲,都比整座圖書館的書能告訴我們更多的知識,包含著更豐富的內容。用字母和文字,什麼也講不清楚。有時候,我隨便寫個希臘字母,不管是θ也好還是Ω也好,只要把筆尖輕輕一轉,這個字母就搖起尾巴來,變成了一條魚,轉眼間,它便讓我想到全世界的小溪大河,想起了冰涼溼潤的水,想起荷馬史詩中描寫的大海,想起聖彼得所涉過的小河;那個字母或者變成一隻鳥,挺挺尾巴,聳聳羽毛,一振翅,便歡叫著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