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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竄。
楊廣一身寬袍,因著是五更天,還未晨起,鬢髮披肩而下,並未束起,斜倚榻上,憑几而坐,身側三足憑几,大漆高浮雕龍紋,極盡雍容。
叛軍已經衝入成象殿西閣,楊廣卻充耳不聞,靠著三足憑几,慢慢舉起右手。右手蓮花紋玻璃酒杯,映襯著燈火,清澈酒漿波光粼粼,隱隱撒發著誘人醇香;左手龍咬珠金筷箸,拎著筷箸的尖端,輕輕敲擊茶缶。綠釉聯珠紋茶缶下燃著熱碳,缶中噼噼啪啪的滾著煎茶。
“當、當、當……”金筷箸敲擊著茶缶,合著拍子,楊廣竟用低沉的嗓音開口淺唱:“求歸不得去,真成遭個春。鳥聲爭勸酒,梅花笑殺人……”
“暴君!”許是被楊廣目中無人的姿儀激怒,司馬德戡劍指上座之人,鏗鏘開口:“你這暴君‘書罪無窮,流惡難盡’,今日我便替民除惡!”
楊廣仍是充耳不聞,展開寬袖,將龍咬珠金筷箸一丟,放下美酒玻璃杯,竟隨手端起了身側的銅鏡,對著燈火映照起來。
鏡中之人鬢髮披肩,俊美無儔,從容帷扆,楊廣微微仰起頭來,似在欣賞自己的面容,隨著仰頭的動作,修長有力的手指順著自己的脖頸摩挲,輕輕勾勒著喉結,隨即彷彿被甚麼逗笑了一般,輕聲讚歎:“好頭頸,誰當斫之?”
這麼好的頭頸,該由誰砍下來呢?
司馬德戡徹底被楊廣激怒,額角青筋崩突,眼眶盡裂,惡聲說:“已是如此光景,昏君你竟還能飲酒做笑,好,今日我便將你暴屍梟首!”
楊廣自娛自樂的觀摩著鏡中之人,嗓音越發的持重鎮定,淡淡的說:“朕十三歲官拜柱國,進位上柱國,十八歲出兵平陳,天下一統,三十五歲即位天子,開疆五萬裡,四夷臣服!”
他說著,終於放下手中銅鏡,抬起眼目,施捨給司馬德戡一縷憐憫的目光,緩緩的說:“想弒君?可惜……你不配。”
楊廣說罷,“啪!”一聲,劈手將蓮花紋玻璃杯砸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之響,玻璃碎片飛濺,伴隨著殘飲的酒漿一併子四濺而出,滴落在染血的西閣地上。
“不好!”司馬德戡似乎終是明白了楊廣的用意,大喝一聲:“是鴆酒!昏君要自盡!”
司馬德戡一步搶上來,對比他的慌張,楊廣本人卻顯得十足鎮定,輕輕理了理自己的衣袍,復又抬手捋順自己的鬢髮,擺正三足憑几,端坐榻上,唇角緩緩露出一抹哂笑。
隨著那最後一抹笑意,發黑的血跡從楊廣的唇縫一點點溢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