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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後車槽裡吹風看天。
拆了個硬紙箱鋪在底下,李白坐也沒個坐相,經常坐一會兒就直接躺倒了,楊剪在後視鏡裡能夠看到他歪七扭八的坐姿,抑或是高抬起來抓空氣的手。等終於開到了地方停下車,再看那人“呼”地跳下來,佯裝自然地揉揉被山路顛麻的尾巴骨。
李白一定要跟來當掛件的原因是,他說此地民風彪悍,多帶上自己可以給楊剪漲氣勢,然而幾天下來,他爬上禿山,潛往深谷,見到掩映其中的村寨,卻沒碰上一個拿著砍刀不歡迎他們進入的人。總能看見女人在地裡幹活,或是抱著襁褓坐在路邊,睜著空空的眼,猶疑又帶點憨澀地打量他們;也總能看到男人躺在土地上,拿外套蒙著頭,或是耳邊放著菸斗,都睡得挺沉,似乎不是天塌地陷就叫不醒他們。
年紀都不小了,這樣的村寨總是靜謐空曠,年輕人都不在,最有活力的是那些褲腳沾著泥土的半大孩子,他們蹲在各自家門口,遠遠地聽見動靜,他們就都站了起來,彷彿對來客已經盼了很久。
有好多孩子叫“老師”,害羞的那些不吭聲,也要在外圈緊緊圍著。
但楊剪只能帶走自己的學生。
他穿梭在泥牆之間,一扇扇破木門中,熟練地按名單找人,他驅走咬李白鞋跟的狗。找到的學生跟在兩人身後,漸漸連成串子。不時有家長交不上錢,摘下房梁下面的老臘肉,又從床底下摸出一籃雞蛋,想來抵賬,楊剪就會和他們說,義務教育學費國家都交上了,孩子吃住都跟著學校,也可以先欠著,等助學金批下來了再統一補。
讓你們的孩子過來上學就行。
然而更多時候,這樣的拜訪根本就碰不上家長,要麼是說爸媽出去打工了,好久沒回來,要麼乾脆低下頭不聲不響,孩子們無非是這些反應。遇到這種情況,楊剪仍然不著急,他讓人領著自己去村支部那裡登記,說誰誰誰家的兒子女兒被青崗中學帶走了,簽下很多單據,最終他都會把身後那串學生一個不落地送上車斗。
挺奇怪的是,好像一旦爬上這輛車,妖魔鬼怪就被甩開了,林中的重霧毒瘴也散乾淨,孩子們個個變了人似的神采飛揚,話也密了,他們在車斗裡在李白身邊圍坐,問好多問題,問不到答案也沒什麼,他們自得其樂地唱起歌。
李白默默地想,當學生果然是一件很不錯的事。
劃完最後一張名單的那個晚上,李白在床上叫著楊老師,問,我是不是特別壞啊。
楊剪含住他的喉結,說,是嗎。
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