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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裙,端坐在那兒,不像以前那麼多話,一隻手安然地搭在炕几上,笑起來的樣子也變了,眼睛裡有股水波一不留神就蔓延到了頭上那朵牡丹花層層疊疊的花瓣裡去。令秧想告訴她,她梳牡丹髻的樣子真是好看,可是話到了嘴邊,卻成了:“海棠姐姐怎麼胖了些?”
還好海棠姐一向心寬,不在乎她語氣裡的諷刺,只是慢慢待嘴裡的糖蓮子吞下去了,才笑道:“一入冬便會胖,我素來不都是這樣麼。”一句“素來這樣”,又將令秧堵得接不上話。是的,海棠姐現在這樣,曾經,少女的時候還是這樣,一句簡簡單單,像是嘆著氣一樣說出口的“素來”,告訴令秧,海棠已經是個有過去有歷史的婦人,而令秧什麼都不是。
所以令秧覺得,一定都是因為那個牡丹髻。
只不過,鏡子裡的那個自己,即使換了髮式,看起來,也並沒有如海棠姐那般,換了一個人。不過她來不及沮喪了,門外那道狹窄的木樓梯吱嘎作響,除了嫂子不可能是別人。她急慌慌地把差強人意的髮髻拆開,罩上搭在床沿上的那件水田衣——那是嫂子拿零碎的布料拼著縫起來的,雜色斑斕,她不知道,其實這種每家女兒都有的水田衣穿在她身上,不知為何就更跳脫。門開了,她聞得出嫂子身上的味道。“還沒梳洗?”嫂子問。“好了,就差梳頭。”她一直都有點怕嫂子,也不是怕,說不清,總覺得嫂子站在她身邊的時候,她們倆都成了擺錯地方的傢俱——不能說不在自己家裡,可總覺得有什麼地方看著硌眼睛。嫂子淡淡地說:“記著幫我把剩下的那幾個帳子補好,還有爹屋裡那張羅漢床上用的單子也該……”她答:“記著呢。”嫂子皺了皺眉頭——她不用看嫂子的臉,只消聽著她的語氣便知道她在皺眉頭。“我還沒說完呢。你記著什麼了?”她不吭聲,重新把滿頭長髮分成兩半,開始盤左邊,她知道,耐心些等這陣沉寂過去了,也就過去了。果然,嫂子嘆了口氣:“等你嫁過去了,講話難道也這麼莽撞?你婆婆跟你說話,你也半中間打斷說你記著了,人家只怕會笑話咱們的家教。”天井裡遠遠地傳來一些此起彼伏的說話聲,聽上去像是佃戶家的女人們來了,嫂子急急地要去推門——她的一天比令秧的要忙太多了,臨走,丟下一句:“要下雨了,天還是有點涼,再多穿一件。”
令秧的娘死得早,這些年來,嫂子就是家裡挑大樑的女人。令秧有個年長自己十三歲的哥哥,算命的說,哥哥命硬,克兄弟姐妹——不知道準不準,不過在哥哥出生後的十多年裡,娘又生過一個男孩,一個女孩,都是在還沒出週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