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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秧自己也沒料到,七年,一晃,也就過去了。
這一年,唐家大宅裡最大的事情,自然是操辦三月間,三姑娘出閣的大事。人仰馬翻了足有半年工夫,好不容易把如今已亭亭玉立的三姑娘送去了知縣府。按說,如今已不是知縣府了——吳知縣升了青州府同知,只等婚事辦完便隻身去山東上任,家眷還都在休寧留著。如此說來,也還不算遠嫁,倒是減輕了不少蕙孃的傷感。三姑娘長大了,自然不似小時候那般淘氣蠻橫,人沉靜了很多,可這一沉靜卻又沉靜得過了頭,甚至顯得陰沉。裝嫁妝的箱子堆滿了繡樓下面的一間空屋——平頂的官皮箱和盝頂的官皮箱像密密麻麻的蘑菇那樣,堆在陪送的屏風和亮格櫃的腳底下,箱子頂上再摞著兩層小一些的珍寶箱和首飾盒——令秧也不大懂,那些箱子盒子究竟是紫檀木,還是黃花梨。總之,夫家派了十幾個人來抬嫁妝,也耗了半日工夫。族中的人都咋舌,說倒是沒看出來唐家如今還有這樣的底子——一個知縣,一年的俸祿不過區區90石大米而已,娶進來一個這樣排場的媳婦兒,自是不能輕慢。
令秧現在的貼身丫鬟——小如——也在給令秧梳頭的時候撇過嘴:“外頭人都說咱們府里舍得,只是不知道,操辦嫁妝的這些花銷,蕙姨娘討過夫人的示下沒有?夫人性子寬厚,只是有一層也得留心著,如今三姑娘的嫁妝開銷了多少,他日給溦姐兒置辦的時候,是要翻倍的。咱們溦姐兒才是嫡出的小姐,不然傳出去,人家笑話的是咱們府裡的規矩。夫人說……”
她看著令秧轉過臉,一言不發地看著她,便住了口。令秧依然面不改色地注視著她,直看得小如拿梳子的那隻手因為懸著空而不自在起來,令秧就這樣看了一會兒,牢牢盯緊她的眼睛,緩慢道:“管好你自己的嘴。”小如垂下了眼瞼,悄聲道:“夫人今天想梳個什麼髮式?”“隨便你。”令秧淡淡地說。
小如是前年夏天來令秧房裡的,平心而論,小如覺得夫人倒不刻薄,有時候還對小如噓寒問暖的,只是即使笑容可掬的時候,也不知為何有種冷冰冰的感覺。總之,別人房裡主子奴才有說有笑的事情,小如是不敢想。她默默地把梳子放回梳妝檯上,仔細地在令秧的髮髻旁邊插了幾顆小小的白珍珠——那是令秧允許自己的唯一的裝飾。
沒有人知道,在諸如此刻的時候,令秧最想念連翹。
可是連翹已經走了。
本以為,三姑娘出了閣,府裡能清靜幾天——可是三姑娘帶著新姑爺回門之後不久,就又要開始準備老夫人的七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