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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和尚看見了小月和才才在庵棚裡的事,心裡就有些犯忌諱,害怕兩個人年紀還小,不能到扯結婚證的時候,萬一有了什麼下場,就會要丟掉人老八輩的臉面。便在家當著小月和才才的面,指桑罵槐地警告了幾次。同時,對待才才,更是如同自己親生兒子一樣使喚,要訓就訓,要罵便罵,才才只是貓兒似的百依百順。這樣一來,小月一見到才才,也都臉燒得似一張紅布。有好幾次,才才一進屋,見王和尚不在,扭頭就走,小月喊也喊不住,氣得等他再來的時候,她也就不理睬他。一來二往的報復,兩人關係剛剛好些,又生分了。小月一肚子委屈和氣惱,想給爹說說,又開不了口,便一個人到娘墳上哭了一場。
收罷秋,包穀棒子果然比往年多倒了幾大堆,剝了些顆粒曬了,又結了四個包穀串子吊在屋樑上。王和尚每每一進門,就瞅著那包穀棒串子發笑。才才家沒有養牛,也沒買牛的打算,便將所有的包穀稈都給了岳丈,王和尚門前的幾棵柿樹上,就都盤起了稈禾垛,站在小街口的石板路上,抬頭看去,就像是幾座炮樓。而那些未盤起垛的包穀稈,谷稈,棉花稈,則在門前的巷道里塞得到處都是。門門新買了一輛腳踏車,一騎到這地方,就倒了,連人帶車子滾在柴窩裡,爬起來,雖然不疼,卻呻吟聲大,揚手就要扔一個包穀棒芯子到那牆角的梧桐樹上,驚得那窠裡的喜鵲喳喳亂叫。小月跑出來,他卻一騎車子就走。小月叫一聲,不回答,氣得就唾一口。轉身進門的時候,心裡卻不免一陣空慌,對著爹發些莫名其妙的脾氣。
王和尚並不介意自己女兒;自己養的狗,自己知道咬人不咬人。出門在外,還是要誇說小月和才才的好話。使他在人面前說不起話的,依然還是那頭老牛。地裡收拾淨後,別人家三天就把地犁完了,王和尚犁過一天,牛就累得躺下了。他也不願意去向有牛的人家去借,便掄钁頭挖,也活該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家裡的麥面也甕底兒朝天,麥子淘出來,牛卻上不了磨道。王和尚就白日挖地,夜裡和小月、才才抱著磨棍推石磨。走一圈,又一圈,磨道里的腳印一層一層,不知轉了有幾十裡的路程。三根磨根,是鐘錶的時針,分針,秒針,一夜一夜攪碎了時間。
“爹.咱這是何苦呢?”小月一抽磨棍,丟在地上,說:“白日黑夜連軸轉,麥種到地裡,人怕也就不行了。”
王和尚拿眼瞪著小月,但畢竟自己上了年紀,腰疼得直不起,石磨推上一陣,就要坐下來吃一袋煙,於是坐下來,說:
“做農民就是下苦的嘛,你說咋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