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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了。”她用大筆濃濃蘸了正黃色畫背景,因為照片不吸墨,結果像一重重的金沙披下來。
頭髮與衣服都用暗青來塗沒了,單剩一張臉,還是照片的本質,斜裡望過去,臉是發光的,
浮在紙面上。十九世紀有一種pre-raphaelite畫派,追溯到拉斐爾之前的宗
教畫,作風寫實,可是畫中人儘管長裙貼地,總有一種奇異的往上浮的感覺。這錯覺是怎樣
造成的,是他們獨得之秘。這一流的畫雖然評價不高,還是有它狹窄的趣味的。獏黛把那張
照片嵌在牆上凹進去的一個壁龕裡,下角兜了一幅黃綢子,黃裡泛竹青。兩邊兩盞壁燈,因
為防空的緣故,在蕊形的玻璃罩上抹了密密的黑黑條子;一開燈,就像辦喪事,當中是遺
像,使我立刻想爬下磕頭。獏黛也認為不行,撤去黃綢子,另外找出我那把一扇就掉毛的象
牙骨折扇,湖色的羽毛上現出兩小枝粉紅的花,不多的幾片綠葉。古代的早晨我覺得就是這
樣的,紅杏枝頭籠曉月,湖綠的天,淡白的大半個月亮,桃紅的花,小圓瓣個個分明。把扇
子倒掛在照片上端,溫柔的湖色翅膀,古東方的早晨的蔭翼。現在是很安好了。
我在一個賣糖果髮夾的小攤子上買了兩串亮藍珠子,不過是極脆極薄的玻璃殼,粗得
很,兩頭有大洞。兩串絞在一起,葡萄似的,放在一張垂著眼睛思想著的照片的前面,反映
到玻璃框子裡,一球藍珠子在頭髮裡隱隱放光。有這樣美麗的思想就好了。常常腦子裡空無
所有,就這樣祈禳著。
有女同車
這是句句真言,沒有經過一點剪裁與潤色的,所以不能算小說。
電車這一頭坐著兩個洋裝女子,大約是雜種人吧,不然就是葡萄牙人,像是洋行裡的女
打字員。說話的這一個偏於胖,腰間束著三寸寬的黑漆皮帶,皮帶下面有圓圓的肚子,細眉
毛,腫眼泡,因為臉龐上半部比較突出,上下截然分為兩部。她道:“……所以我就一個禮
拜沒同他說話。他說‘哈羅’。我也說‘哈羅’”。她冷冷地抬了抬眉毛,連帶地把整個的
上半截臉往上託了一託。“你知道,我的脾氣是倔強的。是我有理的時候,我總是倔強
的。”
電車那一頭也有個女人說到“他”,可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