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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奇怪的是,他想到了他的堂弟林肯,想起了某個夏天,兩人在伊利諾伊州酷熱的田野裡賽跑。當時他們還是少年。
跑到那棵橡樹前。看見沒?那邊的那棵。數三下。準備好了?一、二、三,跑!
但是他卻走開了,他穿過大廳,大步走向另一個黑人囚犯。兩人擊了一掌,就把萊姆忘掉了。
他坐在那裡,看到他們親密無間,更覺得淒涼無助。他閉上眼,垂下頭。亞瑟·萊姆是一名科學家。他相信生物的進化靠的是物競天擇,神聖的司法沒有用。
但是此時,身陷於嚴冬一般無情的抑鬱之中,他情不自禁地想,是不是有某種因果報應的機制存在並運轉著,就像看不見但真實存在的地心引力一樣,懲罰他過去做的錯事。噢,他做了那麼多好事。養兒育女,教他們開明的價值觀,讓他們學會寬容;他是妻子的忠實伴侶,曾幫助她逃脫癌症的魔爪;他對科學做出了貢獻,豐富了世界。
可是也做過錯事。人總是會犯錯的。
坐在這裡,穿著臭烘烘的橘色連衣褲,他努力使自己相信,憑著正義的觀念和誓言,憑著他對本國體制的信念在每個選舉日,他都是忠誠的支持者,他會排除困難,重新回到司法天平的另一端,與家人團聚,和生命相擁。
本著正義的精神和意旨,他會贏得和命運的賽跑。就像那個酷熱的夏天,在塵土飛揚的田野裡,他拼盡全力地衝向那棵橡樹,累得氣喘吁吁,最終贏得了和林肯的比賽。
他可能會獲救。或許——
“走開。”
儘管說話人的嗓門不高,他還是吃了一驚。又一個囚犯走到了他的身後。他是個白人,頭髮蓬亂,渾身上下刺滿了文身,但是牙齒髮亮。毒癮發作時,他就抽搐不已。他盯著亞瑟坐著的長凳,儘管別處還有空位。他的眼神卑鄙無恥。
亞瑟對某種可量化的、科學的道德公平體制的一線希望轉瞬即逝了。這個被摧毀了的、危險的小個子男人把它扼殺了。
走開……
亞瑟·萊姆拼命忍住眼淚,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