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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懿是在一個漆黑的深夜回到翊坤宮的。宮裡安靜得近乎詭異,空氣裡頓然失去了江南杏雨煙柳的暖與潤,觸鼻是清冷的寒意。
她打了個寒噤,身上的素青色雲紋折枝蓮花大氅顯得格外單薄,在夜風裡顫顫地抖動。如懿望著熟悉的甬道上一盞一盞亮著的昏黃燈火,彷彿照著自己早已看不清的昏昧前路。一路送她回來的人是福靈安,那是孝賢皇后親弟傅恆的長子。她與孝賢皇后的恩怨宮中皆知,又當落魄之際,福靈安這一路陪伴,自然沒有什麼好臉色,照顧也不周全,不過是容珮細心陪伴,才熬了回來。
那又如何?她的未來已然全部斷送,何來祈求別人的好顏色?
海蘭本沒有跟著南巡,她一早得了訊息,急得嘴角都上了火,便領著人候在了翊坤宮外。
因著帝后離宮,宮中的燭火都停了一半,黑沉沉的夜裡,月色慘淡。青釉色的月光下只見重重金色獸脊安靜伏定,冷冷仰天瞪著,吶喊無言。四下裡寂然無聲,唯聽見一乘青帷輅車的車輪軋過古舊的雕花石板路,驚起擔上的宿鳥呱一聲撲稜著翅膀飛遠了。翊坤宮似一隻沉馱怪異的獸,潛伏在暗色之中,唯有宮門口兩個斗大的水紅色薄綢燈籠,被風曳得晃晃悠悠,如兩隻不能合上的眼。
宮車轆轆而定,容珮扶了如懿下車,海蘭已然帶著葉心候在了門外。她陡然見了如懿,看她身著碧水色無繡鍛服,桓字髻上簪著幾支素淨的犀玉扁簪,臉色是病態的蒼白。她哪裡還按捺得住滿腹的悽惶,喊道:“皇后娘娘——”
話到唇邊戛然而止,進忠小跑著上來,皮笑肉不笑地道:“愉妃娘娘,這一句皇后娘娘還不知叫得叫不得。您,還是跟奴才一樣,先叫一聲主子吧,也不算得罪了。”
名分未定,總是落在尷尬地裡。
海蘭也未看進忠,走到如懿身前,依足規矩施了一禮,輕輕喚:“姐姐。”她仰起清定的眸子,溫聲道,“你和皇上,終究還是到了這個地步。不過,姐姐終於回來了。外頭不安寧,只要回來就好。”
如懿眼底一熱,握住她的手,念念道:“海蘭。”
海蘭的掌心明明是溼的。不知這一路候著自己的訊息,海蘭是何等焦急失措。她原是靜慣了的人,無慾無求,波瀾不驚,卻為了自己,這般心驚。
如懿生了歉意,靜靜道:“別慌。”
如何能不慌呢?這話原是安慰罷了。海蘭笑意溫沉,定定道:“是。咱們還有永琪和永璂。”
進忠道:“愉妃娘娘,主子得趕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