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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了的時候,誰也有一個跟頭摔死的行市!」
糖水剛放在老車伕的嘴邊上,他哼哼了兩聲。還閉著眼,抬起右手──手黑得發亮,像漆過了似的──用手背抹了下兒嘴。
「喝點水!」掌櫃的對著他耳朵說。
「啊?」老車伕睜開了眼。看見自己是坐在地上,腿蜷了蜷,想立起來。
「先喝點水,不用忙。」掌櫃的說,鬆開了手。大家幾乎都跑了過來。
「哎!哎!」老車伕向四圍看了一眼,雙手捧定了茶碗,一口口的吸糖水。
慢慢的把糖水喝完,他又看了大家一眼:「哎,勞諸位的駕!」說得非常的溫柔親切,絕不像是由那個鬍子拉碴的口中說出來的。說完,他又想往起立,過去三四個人忙著往起攙他。他臉上有了點笑意,又那麼溫和的說:「行,行,不礙!我是又冷又餓,一陣兒發暈!不要緊!」他臉上雖然是那麼厚的泥,可是那點笑意教大家彷佛看到一個溫善白淨的臉。
大家似乎全動了心。那個拿著碗酒的中年人,已經把酒喝淨,眼珠子通紅,而且此刻帶著些淚:「來,來二兩!」等酒來到,老車伕已坐在靠牆的一把椅子上。他有一點醉意,可是規規矩矩的把酒放在老車伕面前:「我的請,您喝吧!我也四十望外了,不瞞您說,拉包月就是湊合事,一年是一年的事,腿知道!再過二三年,我也得跟您一樣!您橫是快六十了吧?」
「還小呢,五十五!」老車伕喝了口酒。「天冷,拉不上座兒。我呀,哎,肚子空;就有幾個子兒我都喝了酒,好暖和點呀!走在這兒,我可實在撐不住了,想進來取個暖。屋裡太熱,我又沒食,橫是暈過去了。不要緊,不要緊!勞諸位哥兒們的駕!」
這時候,老者的乾草似的灰髮,臉上的泥,炭條似的手,和那個破帽頭與棉襖,都像發著點純潔的光,如同破廟裡的神像似的,雖然破碎,依然尊嚴。大家看著他,彷佛唯恐他走了。祥子始終沒言語,呆呆的立在那裡。聽到老車伕說肚子裡空,他猛的跑出去,飛也似又跑回來,手裡用塊白菜葉兒託著十個羊肉餡的包子。一直送到老者的眼前,說了聲:吃吧!然後,坐在原位,低下頭去,彷佛非常疲倦。「哎!」老者像是樂,又像是哭,向大家點著頭。「到底是哥兒們哪!拉座兒,給他賣多大的力氣,臨完多要一個子兒都怪難的!」說著,他立了起來,要往外走。
「吃呀!」大家幾乎是一齊的喊出來。
「我叫小馬兒去,我的小孫子,在外面看著車呢!」「我去,您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