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牌樓」,新華門的門樓,南海的紅牆,都戴上了素冠,配著朱柱紅牆,靜靜的在燈光下展示著故都的尊嚴。此時此地,令人感到北平彷佛並沒有居民,直是一片瓊宮玉宇,只有些老松默默的接著雪花。祥子沒工夫看這些美景,一看眼前的「玉路」,他只想一步便跑到家中;那直,白,冷靜的大路似乎使他的心眼中一直的看到家門。可是他不能快跑,地上的雪雖不厚,但是拿腳,一會兒鞋底上就粘成一厚層;跺下去,一會兒又粘上了。霰粒非常的小,可是沉重有份量,既拿腳,又迷眼,他不能飛快的跑。雪粒打在身上也不容易化,他的衣肩上已積了薄薄的一層,雖然不算什麼,可是溼淥淥的使他覺得彆扭。這一帶沒有什麼舖戶,可是遠處的炮聲還繼續不斷,時時的在黑空中射起個雙響或五鬼鬧判兒。火花散落,空中越發顯著黑,黑得幾乎可怕。他聽著炮聲,看見空中的火花與黑暗,他想立刻到家。可是他不敢放開了腿,彆扭!
更使他不痛快的是由西城起,他就覺得後面有輛腳踏車兒跟著他。到了西長安街,街上清靜了些,更覺出後面的追隨──車輛軋著薄雪,雖然聲音不大,可是覺得出來。祥子,和別的車伕一樣,最討厭腳踏車。汽車可惡,但是它的聲響大,老遠的便可躲開。腳踏車是見縫子就鑽,而且東搖西擺,看著就眼暈。外帶著還是別出錯兒,出了錯兒總是洋車伕不對,巡警們心中的算盤是無論如何洋車伕總比騎車的好對付,所以先派洋車伕的不是。好幾次,祥子很想抽冷子閘住車,摔後頭這小子一交。但是他不敢,拉車的得到處忍氣。每當要跺一跺鞋底兒的時候,他得喊聲:「閘住!」到了南海前門,街道是那麼寬,那輛腳踏車還緊緊的跟在後面。祥子更上了火,他故意的把車停住了,撣了撣身上的雪。他立住,那輛腳踏車從車旁蹭了過去。車上的人還回頭看了看。祥子故意的磨煩,等腳踏車走出老遠才抄起車把來,罵了句:「討厭!」曹先生的「人道主義」使他不肯安那御風的棉車棚子,就是那帆布車棚也非到趕上大雨不準支上,為是教車伕省點力氣。這點小雪,他以為沒有支起車棚的必要,況且他還貪圖著看看夜間的雪景呢。他也注意到這輛腳踏車,等祥子罵完,他低聲的說,「要是他老跟著,到家門口別停住,上黃化門左先生那裡去;別慌!」
祥子有點慌。他只知道騎腳踏車的討厭,還不曉得其中還有可怕的──既然曹先生都不敢家去,這個傢伙一定來歷不小!他跑了幾十步,便追上了那個人;故意的等著他與曹先生呢。腳踏車把祥子讓過去,祥子看了車上的人一眼。一眼便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