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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是被夕陽籠罩的時候也不能;這個城市沒有任何一句方言的表達能讓他驚喜地會心一笑,其實絕大多數年輕人都在講普通話;這個城市夏天那麼熱,冬天那麼冷,而春天,只要神一高興就要撕扯漫天的風沙;這個城市的病人臉上的神情相似得令人恐懼,他這麼想的時候其實忘記了:人原本都是麻木的,他沒道理因為疾病突然降臨,就要求他們突然拿出更微妙更豐沛的感情來應付生活。
後來,他遇見了一個龍城的女人。
那是一段特別低落的時光。所有的人對他的敬業歎為觀止,他常常連著七十二個小時都在工作:查房,門診,夜班,搶救,寫病歷,修改每一個來實習的醫學院學生的報告……一個人想要令人敬畏原來那麼容易,不睡覺就可以了。可是沒人知道,他是真的睡不著,他意識深處突然多了個安眠藥都打不垮的碉堡。睡意缺席的長夜就像一片看不見盡頭的原野,曙光來臨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是個茫然計程車兵,自己的將軍身首異處,敵軍首領的腸子掛在樹上,不知誰最終吞併了誰的領土。他環顧四周的時候發現自己羨慕那遍野的屍體,如果自己也能和他們一樣,便不用再去困惑輸贏。
所以他決定像個超人那樣忙碌,不再順從地躺在被子裡,讓睡眠把他玩弄於股掌之中。其實他清楚,嚴重的失眠或許是抑鬱的前兆,但他不在乎。反正如果情況一直壞下去,他也不是那種能夠被百憂解拯救的人。他準確的診斷是一層鎧甲,身邊同事之間的傾軋無法損傷到要害的地方。他也知道,病人家屬認為他是一個好醫生,還有一個荒謬的理由:他收紅包的時候從來不笑,無論數字多少——這讓他們產生了一點公正的錯覺。人就是這麼賤的。
沒有人知道,那段日子他是多麼期盼著死。他希望自己能死在不眠不休的醫院裡。他希望自己能像電池突然出問題的手機那樣,前一分鐘還在搶救病人,一瞬間覺得周遭的世界一片明晃晃的光,心臟準確地驟停。讓他像棵被伐倒的樹那樣死。若是這個願望真的能實現,他會懷著善意邀請這些他蔑視的人們來參加他的葬禮,會誠懇地微笑著讚美他們送來的花。
想象有時候會很具體,栩栩如生。他低下頭去閱讀弟弟的簡訊,弟弟快樂地告訴他這個學期拿到了獎學金。他能嗅出那孩子跟他講話的時候那股小心翼翼的氣息,於是他嘆口氣,回覆他,就算有了獎學金,他也照樣還是會寄給他全年的學費。
那個女人是在一個清晨來到醫院的。還不到六點鐘,夜班的末尾,新的工作日還沒正式開始。她是一家醫藥公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