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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滾下來。七歲時我寫了第一部小說,一個家庭悲劇。遇到筆劃複雜的字,我常常跑去問廚
子怎樣寫。第二部小說是關於一個失戀自殺的女郎。我母親批評說:如果她要自殺,她決不
會從上海乘火車到西湖去自溺。可是我因為西湖詩意的背景。終於固執地儲存了這一點。
我僅有的課外讀物是《西遊記》與少量的童話,但我的思想並不為它們所束縛。八歲那
年,我嘗試過一篇類似烏托邦的小說,題名快樂村。快樂村人是一好戰的高原民族,因克服
苗人有功,蒙中國皇帝特許,免徵賦稅,並予自治權。所以快樂村是一個與外界隔絕的大家
庭,自耕自織,儲存著部落時代的活潑文化。
我特地將半打練習簿縫在一起,預期一本洋洋大作,然而不久我就對這偉大的題材失去
了興趣。現在我仍舊儲存著我所繪的插畫多幀,介紹這種理想社會的服務,建築,室內裝
修,包括圖書館,“演武廳”,巧克力店,屋頂花園。公共餐室是荷花池裡一座涼亭。我不
記得那裡有沒有電影院與社會主義——雖然缺少這兩樣文明產物,他們似乎也過得很好。
九歲時,我躊躇著不知道應當選擇音樂或美術作我終身的事業。看了一張描寫窮困的畫
家的影片後,我哭了一場,決定做一個鋼琴家,在富麗堂皇的音樂廳裡演奏。對於色彩,音
符,字眼,我極為敏感。當我彈奏鋼琴時,我想像那八個音符有不同的個性,穿戴了鮮豔的
衣帽攜手舞蹈。我學寫文章,愛用色彩濃厚,音韻鏗鏘的字眼,如“珠灰”,“黃昏”,
“婉妙”,“splendour”,“ncholy”,因此常犯了堆砌的毛
病。直到現在,我仍然愛看《聊齋志異》與俗氣的巴黎時裝報告,便是為了這種有吸引力的
字眼。
在學校裡我得到自由發展。我的自信心日益堅強,直到我十六歲時,我母親從法國回
來,將她睽違多年的女兒研究了一下。
“我懊悔從前小心看護你的傷寒症,”她告訴我,“我寧願看你死,不願看你活著使你
自己處處受痛苦。”我發現我不會削蘋果,經過艱苦的努力我才學會補襪子。我怕上理髮
店,怕見客,怕給裁縫試衣裳。許多人嘗試過教我織絨線,可是沒有一個成功。在一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