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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希伊斯忙忙亂亂地帶著一撥子親人、親眷前往X 國定居時,一定沒想到有一天他還要把這撥子人的屍骨和魂靈送回來,而事實上這又是必須的,不容討價還價的。老岳母的身體本來是十分健朗的,但陌生的水土和日益嚴重的思鄉之情,加速地改變著她身體的內部結構和健康機制,當預感到自己眼看著要客死在異國他鄉時,她比任何一位中國老人還要激烈地要求回老家去死。
老家在哪裡?
在中國!
在當時X 國用一半槍口對準的地方!
不用說,要滿足老岳母之求決不是件容易事,不容易就是希伊斯拒絕的理由。
但當威嚴的老鄉紳變得像個無賴似的,把白亮的刀子架在脖子上以死相求時,他知道自己已套在一個可惡的怪圈裡,除了順著可惡的圈套可惡地走下去,別無他法。無容置疑,老鄉紳之所以如此決然,寧死不屈的,是因為老伴今天的要求也是他將來的要求。就是說,他在用架在脖子上的刀子明明白白地告訴女婿,如果他今天的生要以日後客死他鄉作為代價,那麼他寧願現在就死,和老伴同死同歸!
說真的,希伊斯簡直難以理解這對中國老地主內心神秘而古怪的理念,但不理解有什麼用?在白亮的刀子轉眼即可能沾滿鮮血的恐怖面前,不理解和理解又有什麼區別?只有去做,不理解地去做,可惡地去做,而且必須他親自去做。因為,在X 方一貫誇大的輿論宣傳影響下,其他親人包括他妻子都擔心有去無回。
就這樣,這年春天,希伊斯拖帶著奄奄一息的老岳母飛機火車汽車地回到了老岳母老家。據說,當老岳母被抬上臨時租來趕往鄉下的汽車,因而有幸聽到司機一口熟悉的鄉音時,她突然興奮地瞪圓了眼睛,然後又安然而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什麼叫命懸一線?這就是命懸一線,而司機熟悉的鄉音彷彿斷線之刀,刀起線落,一線之命便乘風而去。
C 市是希伊斯來回途中的必經之地,但這不意味著他有機會重訪N 大學。他此行有嚴格的約束,不知是中方在約束他,還是X 方在約束他,反正他到哪裡都有兩個人如影相隨,一個是中方的,一個是X 方的,雙方像兩根繩子一樣,一前一後牽著他,把他走的路線和速度控制得跟個機器人似的,或者像秘密的國寶——其實只是一個有名望的數學家而已,起碼護照上是這樣寫的。對此,容先生認為,這是時勢造成的——
「容先生訪談實錄」
那個年代,我們跟X 國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