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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方秀娥與這周嫂子本是一個村兒上逃難過來的,如今抱團守在這港口,倒也勉強能夠度日。
那周嫂子聞言,面上的笑也是苦的,抬起衣袖來便揩眼睛,道:“我那鍋子裡就燒著一鍋水,我那孩兒還當是什麼好吃的,從方才起就一直說‘好香、好香’,還總問我‘爹啥時候回來’,真真兒是個傻孩子,都不知道那鍋子裡就是一鍋的水,也不知道他爹……他爹……也再回不來了……”
她顫著聲音說到這裡,就再也說不下去了,不住拿衣袖揩眼睛,方秀娥也跟著紅了眼眶。
周嫂子的丈夫是個壯勞力,當年在村上種地是一等一的好把式,可就是那樣一個壯漢,硬是餓得沒了力氣,一場小小的風寒就丟了命,埋人的時候方秀娥也在,在村兒裡說話那樣洪聲大氣的一個人,瘦得成了人幹,一個淺坑就能埋得住。
兩個婦人相對哭了一會,還是周嫂子抹了抹淚,道:“我得家去了,我那大兒該回了。”
她的大兒子今年十九歲,好容易在碼頭上得了個扛大包的差事,一天能掙五個粗麵兒饅頭,雖不夠養活一家子,到底餓不死,她知足了。
方秀娥便也道:“嫂子快去吧,我也得去扯網了。”說著便與周嫂子道別,往碼頭的另一側走去。
方秀娥家還不如周嫂子,周嫂子生了三子一女,頭兩個兒子都大了,也能做些活計,不像方秀娥,拖著個重病的丈夫,上頭有個婆母,下頭還帶著兩個女兒,一家子重擔都壓在她一個人肩上,所以她才會跑去幫人扯網捕魚,這幾乎算是重體力的活計,如今卻也只能由她一個女人家來做,好在那漁船老大是個心善的,每天都能讓她帶兩條魚回去,那魚熬成湯還是很抵餓的,倒也讓她勉力支撐了下來。
天色越發地陰沉,西風漸勁,捲起大片塵土,海水拍打著礁石,那“嘩嘩”的聲音彷彿將什麼東西撕碎了一般,風裡的水腥味也越來越濃,碼頭上忙碌的人們開始奔跑起來,不時有“下錨、收帆、起風了、要下雨了”的聲音傳來,說不盡地倉惶。
方秀娥瘦弱的身影漸漸遠去,在無數螻蟻般的人群中,在蒼茫的天際之下,化作了一個微小的黑點,消失不見。
幾乎與此同時,疾風捲起馬車的簾幕,攜來海水特有的氣息。
陳瀅往窗外看去,只見官道兩側光禿禿地,也沒個樹木,唯沙石漫天,景象十分荒涼。
“那些流民真是可憐得緊。”李惜在一旁輕聲說道,往陳瀅身邊捱了挨,像是要籍此得到些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