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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恨》前言
一九四七年我初次編電影劇本,片名《不了情》,當時最紅的男星劉瓊與東山再起的陳燕燕主演。陳燕燕退隱多年,面貌仍舊美麗年青,加上她特有的一種甜昧,不過胖了,片中只好儘可能的老穿著一件寬博的黑大衣。許多戲都在她那間陋室裡,天冷沒火爐,在家裡也穿著大衣,也理由充足。此外話劇舞臺上也有點名的潑且路珊演姚媽,還有個老牌反派(名字一時記不起來了)演提鳥籠玩鼻菸壺的女父——似是某一種典型的旗人——都是硬裡子。不過亥主角不能脫大衣是個致命傷。——也許因為拍片辛勞,她在她下一部片子裡就已經苗條了,氣死人!——寥寥幾年後,這張片子倒已經湮沒了,我覺得可惜,所以根據這劇本寫了篇小說《多少根》。
在美國,根據名片寫的小說歸入“非書”(non—books)之列——狀似書而實非——也是有點道理。我這篇更是彷彿不充分理解這兩種形式的不同處。例如小女孩向父親曉晚不休說新老師好,父親不耐煩;電影觀眾從畫面上看到他就是起先與女老師邂逅,彼此都印象很深,而無從結識的男子;小說讀者並不知道,不構成“戲劇性的反諷”——即觀眾暗笑,而劇中人懵然——效果全失。
我當時沒看出來,但是也覺得寫得差。離開大陸的時候,文字不便帶出來,都是一點一滴的普通訊件的長度郵寄出來的,有些就涮下來了。
前兩年在報上看到有人襲用《不了情》片名,大概別人也都不知道已經有過這麼張片子,不禁撫然。想不到最近瘂弦先生有朋友在香港影印了圖書館裡我這篇舊作小說,寄了來。影片本身早巳消失得無影無蹤,根據它的“非書”倒還頑健,不遠千里找上門來,使人又笑又嘆。
——卅年後記
(收入《偶然記》,1983年6月臺北皇冠出版社初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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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馬掃校
《海上花》的幾個問題
——英譯本序
《海上花》第一回開始,有一段自序,下接楔子。這“回內序”描寫此書揭發商埠上海的妓女的狡詐,而毫不穢褻。在楔子中,作者花也憐儂夢見自己在海上行走,海面上鋪滿了花朵——很簡單的譬喻,海上是“上海”二字顛倒,花是通用的妓女的代名詞。在他的夢裡,耐寒的梅花,傲霜的菊花,耐寂寞的空谷蘭,出汙泥而不染的蓮花,反倒不如較低賤的品種隨波逐流,禁不起風浪顛簸,害蟲咬齧,不久就沉淪淹沒了,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