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吁吁地奔到街上,那雙眼睛仍舊釘死在他狹窄的脊背上。“窺視者……”他憤憤地罵出來,見左右無人,連忙將一把鼻涕甩在街邊上,又在衣襟上擦了擦拇指。
“你罵誰?”一個臉上墨黑的小孩攔住他,手裡抓著一把灰。
“啊?!”那灰迎面撒來,眼珠像割破了似的痛。
那天早上,虛汝華也在看那些落下的花。
半夜醒來,聽見她丈夫嘴裡發出“嘣隆嘣隆”的聲響。
“老況,你在幹什麼!”她有點兒吃驚。
“吃蠶豆。”他咂吧著嘴說:“外面的香氣煩人得很,雨水把樹上的花朵都泡爛了,你不做夢嗎?醫生說十二點以前做夢傷害神經。我炒了一包蠶豆放在床頭,準備一做夢醒了就吃、吃著吃著就睡著了。我一連試了三天,效果很好。”
果然,隔了一會兒,他就將一堵厚牆似的背脊衝著她,很響地打起鼾來了。在鼾聲的間歇中,她聽見隔壁床上的人被神經官能症折磨得翻來覆去,壓得床板“吱吱呀呀”響個不停。屋頂上有許多老鼠在穿梭,爪子撥下的灰塊不斷地打在帳頂上。很久很久以前,她還是一個少女時,也曾有過做母親的夢想的。自從門口的楮樹結出紅的漿果來以後,她的體內便漸漸乾涸了。她時常拍一拍肚子,開玩笑地說:“這裡面長著一些蘆杆嘛。”
“天一亮,花兒落得滿地都是。”她用力搖醒了男人,對著他的耳朵大聲說話。
“花兒?”老況迷迷糊糊地應道,“蠶豆的作用比安眠藥更好,你也試一試吧,嗯?奇蹟般的作用……”
“每一朵花的瓣子都蓄滿了雨水,”她又說,將床板踢得“咚咚”直響,“所以掉下來這麼沉,‘啪嗒’一響,你聽見了沒有?”
男人已經打起鼾來了。
有許多小蟲子在胸膛裡蠕動。黑風從樹丫間穿過,變成好多小股。那棵樹是風的篩子。
天亮時她開啟窗戶,看見了地上的白花,就痴痴地在窗前坐下來了。
“蠶豆的作用真是奇妙,我建議你也試一下。”男人在她背後說,“下半夜我睡得真沉,只是在天快亮的時候,我老在夢裡擔心著小偷來偷東西,才掙扎著醒了過來。”
這時隔壁男人那狹長的背脊出現了,他正聚精會神地用足尖在地上戳出一個洞來,他的帽沿下面的一隻耳朵上有一個肉瘤,隨著他的身子一抖一抖的。虛汝華的內心出現一塊很大的空白。
“要不要灑些殺蟲劑呀?這種花的香味是特別能引誘蟲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