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夥坐在鞦韆架上。”春天裡和秋天裡的陽光有點頹廢的味道,但洶湧的河水氾濫著生殖的氣息,樹正在水中腐爛,生出數不清的水泡。
我和你伸出手掌,看那雨珠一滴一滴掉在掌心,出神地數道:“1、2、3、4、5……什麼人在那裡捕蛇……”我又說起來,我註定了要一輩子不停地說,這也許是由於小的時候養過兔子,那是住在大山下的時候。這有點傻,說多了眼也有點斜,但我沒法控制。你一來,我就說,我生來這麼熱切,他們說是太陽曬成這個樣子的,我曾赤腳從滾燙的沙灘上跑過去,大聲喊叫。雨珠在我們窩起的掌心裡聚成一個晶亮的水灣,那裡面各睡著一隻稜形的假眼睛。“53、54、55……”你還在不出聲地數。
“有各式各樣的高地,”昨天你終於告訴我,“用不著跑開,你只要停在老地方,自身就會變得通明透亮,我就是這樣過來的,只要沉住氣就成了。在林蔭小道上,雨珠一直滴個不停,不管我走到哪兒都聽得到。我從前沒有曬過太陽,我們住在大山上的巖洞裡,你能夠想見那種生活。我每天都從洞口眺望你走過的那條河堤,它在我的腦海中是非常清晰的。你躺在柳樹下的時候,我看見你嘗試過飛翔的事,你一次都沒有成功,反而折斷了腿骨。後來好多年,我都能憑那一瘸一瘸的身影認出你來。相遇是命中註定的,我們誰也沒有去找過誰。還有伴隨我們的這些雨珠,它們默默地訴說著某種永恆。”
你的小屋在荒原那一頭,夜裡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黑色的毒菌凸出地面。你從來不點燈,房門也從來不關,你患著那種永久性的失眠,坐在一把椅子上焦慮地數著時辰,從來也不曾真正入睡。我徑直闖進去的時候,你的聲音總在屋角響起:“這可真好,我把豹子趕走了,它們想在你來的那條路上埋伏。一頭大的和兩頭小的。”
今天夜裡,我要和你到荒原上去,我做好了兩個風箏,我們要像兒時那樣大喊大叫,你將對我說:“看那邊,看那邊,黃蜂在怎樣亂舞。”我們將整整鬧騰一夜,忘掉這種悲慘的失眠,也忘掉那座黑糊糊的城市。我們彎下身來,就能清晰地聽見蚯蚓的叫聲。在通紅的陽光裡,我們忽然化為兩株馬鞭草,草葉上掛著成串的雨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