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搗搗窗欞,然後短促地、淒涼地叫兩聲,接下去便就地打滾,發出那種咆哮。只要聽到這種含混的咆哮,我就會變成一條白色的鯨魚從被子裡游出來,在空中搖擺著身子環遊,尾部輕輕地擊打著牆壁,整個房間都在“丁冬”作響。我喜歡在純淨的虛空中遨遊,在遨遊中我不斷生出漫漫的思緒。
我和你攜手穿過小樹林,迎面吹來的是那種不定向的風,風兒吹亂了我的腳步。你一直走得很穩,微眯著眼,注視著前面那片白光。
“有一件事……”我的聲音發抖。
你握了握我的手指,示意我別再往下說。
白光照亮了你的額頭。
逃跑的事是突如其來的,以致一切我都未來得及對你述說——我是誰,從哪裡來,我走來的河堤上長著什麼,在春天裡和秋天裡,為什麼我會漸漸枯萎,為什麼我要蒐集樹葉,還蒐集夜間悶死的那些蜉蝣。蜉蝣的翅膀是粉紅色的。春天裡和秋天裡總颳著不定向的風。我就是在風中找到你的。你站立在一棵樹下,沉默不語,年輕的額頭上洋溢著歡欣。風在你背後撲打著黃沙。我的步子撞撞跌跌。
“你到過河堤上沒有,在漲水的季節……”我急急忙忙就嘮叨起來,並用手指遮擋著灰沙。
你仍舊不說話,把我看了又看,樹葉上的雨珠落下來,打溼了我們的頭髮。最後你低低地嘆息了一聲,說:“我認得你,你正好是這個樣子。”
我有很多事要告訴你。當我告訴你的時候,你靜靜地看著我,不說話,那氣流就變得純淨而微微發藍,一種憂鬱的淡藍色。每次我們在同一個地方相見,總有新鮮的、冰冷的雨珠從樹葉裡掉下來,即使太陽天也如此,那些雨珠是從哪裡來的呀?
我告訴你的並不是我想說的,我沒說清,我怎麼也說不清。我記得我昏昏地說到樹林、茅草、黑屋裡的腳步,我還抱怨岩石下的那個蜂窩。天曉得我瞎說了一些什麼。我總是這樣絮叨,把簡單的事攪得亂七八糟,然後又來懊悔。當夕陽西下的時候,我坐在門口,用雙手抱緊低低垂下的頭,你站在我的面前,用清澈的眼睛告訴我:你全懂。於是我重新恢復勇氣,想再作一次嘗試,也許這一次,我會說出我要說的……但是為什麼要有逃跑的事?
很久以前我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有一塊高地,到了夜半那地方會如此的陰森。我不想這類事,我總是躺在河邊的垂柳下面曬太陽。在漲水的季節我就盼望著,不停地遙望河的對岸。“別望太陽,視線別太集中。”總有聲音在耳邊悄悄地說,“那邊有一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