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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掙錢呀,可去了一個月,在一家建築工地當小工,習慣不了城裡的環境又跑回來。他是掙了四百元的,怕錢被人打劫,藏在鞋墊底下,坐著火車卻脫了鞋在坐椅上睡著了,下車的時候發現不見了鞋,問周圍人,人家說:鞋扔了,那一雙破鞋能臭死人,提起來從車窗扔出去了!他吵不過人家,也打不過人家,心痛著鞋,更心痛鞋墊子底下的四百元錢,罵一句”好過了拾我鞋的龜兒子了!“赤腳下了車,在城裡一家飯館尋著了本村的一個打工的,借了錢回來的。
爛頭在院子裡說:“你聽她胡扯,我要混到那一步,我拔根×毛吊死了!”女人說:“好,好,算我給你編謊哩。”低了頭又去燒火,火塌下去,淨是冒煙,我看見她噘了嘴去吹時,兩道眼淚亮在了臉頰上。
飯桌上,他們嚷著要喝酒,酒是自家釀做的盛在大甕裡的苞谷酒,軟骨人的老婆用葫蘆瓢舀了一瓢又一瓢。他們輪番敬我這個客人,我是喝不了的,舅舅就代替著。後來他們就唱酒歌划拳,我從來沒見過唱酒歌是那麼複雜,隨口唱出的歌辭裡又清醒地出拳報數,誰一輸對方便唱:一杯水酒你來喝!大家全都喝得面紅耳赤,丟剝了上衣,我以為舅舅的身上有傷疤,沒想到他們每個人的身上都有傷疤,傷疤在酒後發亮發紅。我撫著爛頭的傷疤:“這些都是狼抓的?”爛頭說:“凡是抓過我的狼,它沒有不死的!”軟骨人說:“爛頭,左胳膊那個疤也是把狼殺了?”爛頭說:“關公也有走麥城的,他媽的,昨兒夜裡我還夢到那隻狼哩,他說刀在二郎山東溝的鷹嘴崖下,醒來我還給你弟妹說,是不是狼給我託夢哩?隊長,你能再到二郎山東溝的鷹嘴崖下嗎,去看看刀真的在那兒沒在?”舅舅哼了一聲沒有言語。
爛頭就告訴我,有一回他正在林子里拉屎,拉屎要蹲在順風處的,剛轉個方向,覺得不對,還未回頭,一隻狼從樹後撲了過來,一把就把他的袖子抓沒有了。槍是放在一邊的,來不及去拿了,就從裹腿裡拔出刀來捅,不偏不倚捅在狼的屁眼裡,誰知捅得深,一時拔不出來,狼帶著刀就逃跑了。“刀倒是好刀,”他說,“他媽的。”
自己便笑了。於是,他們開始講過去的獵事,幾個人幾乎指著身上的傷疤把一個個與狼搏鬥的故事講得沒完沒了。老太太們湊在一起,說不完的是兒子和孫子;同學聚會嚷道不清的是幼時的光景。他們幾個講得手舞足蹈,眉飛色舞,邊講邊對我說:“有意思不?”我當然聽得一驚一乍,俯仰不已,舅舅說:“把嘴角的白沫擦擦。”
爛頭就不好意思再講了。我摸摸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