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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警察告訴他,由此往南,路西便是水心亭。
原來北京城是個四四方方的地方,街巷都是由北而南,由東而西,人家的住房,也是四方的四合院。所以到此的人,無論老少,都知道四方,談起來不論上下左右,只論東西南北。當下家樹聽了警察的話,向前直走,將許多蘆棚地攤走完,便是一片曠野之地。馬路的西邊有一道水溝,雖然不清,倒也不臭。在水溝那邊,稀稀的有幾棵丈來長的柳樹。再由溝這邊到溝那邊,不能過去。南北兩頭,有兩架平板橋,橋頭上有個小蘆棚子,那裡擺了一張小桌,兩個警察守住。過去的人,都在橋這邊掏四個銅子,買一張小紅紙進去。這樣子,就是買票了。家樹到了此地,不能不去看看,也就掏了四個子買票過橋。到了橋那邊,平地上挖了一些水坑,裡面種了水芋之屬,並沒有花園。過了水坑,有五六處大蘆棚,裡面倒有不少的茶座。一個棚子裡都有一臺雜耍。所幸在座的人,還是些中上等的分子,不作氣味。穿過這些蘆棚,又過一道水溝,這裡倒有一所淺塘,裡面新出了些荷葉。荷塘那邊有一片木屋,屋外斜生著四五棵綠樹,樹下一個倭瓜架子,牽著一些瓜豆蔓子。那木屋是用藍漆漆的,垂著兩副湘簾,順了風,遠遠的就聽到一陣管絃絲竹之聲。心想,這地方多少還有點意思,且過去看看。
家樹順著一條路走去,那木屋向南敞開,對了先農壇一帶紅牆,一叢古柏,屋子裡擺了幾十副座頭,正北有一座矮臺,上面正有七八個花枝招展的大鼓娘,在那裡坐著,依次唱大鼓書。家樹本想坐下休息片刻,無奈所有的座位人都滿了,於是折轉身復走回來。所謂“水心亭”,不過如此。這種風景,似乎也不值得留戀。先是由東邊進來的,這且由西邊出去——一過去卻見一排都是茶棚。穿過茶棚,人聲喧嚷,遠遠一看,有唱大鼓書的,有賣解的,有摔跤的,有弄口技的,有說相聲的。左一個布棚,外面圍住一圈人;右一個木棚,圍住一圈人。這倒是真正的下等社會俱樂部。北方一個土墩,圍了一圈人,笑聲最烈。家樹走上前一看,只見一根竹竿子,挑了一塊破藍布,髒得像小孩子用的尿布一般。藍布下一張小桌子,有三四個小孩子圍著打鑼鼓拉胡琴。藍布一掀,出來一個四十多歲的黑漢子,穿一件半截灰布長衫,攔腰虛束了一根草繩,頭上戴了一個菸捲紙盒子制的帽子,嘴上也掛了一掛黑鬍鬚,其實不過四五十根馬尾。他走到桌子邊一瞪眼,看的人就叫好,他一伸手摘下鬍子道:“我還沒唱,怎麼樣就好得起來?胡琴趕來了,我來不及說話。”說著馬上掛起鬍子又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