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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過到九月,李白覺得自己的時間可以涇渭分明地分為幾部分——六成半用來工作,三成用來睡覺、吃喝、活下去,剩下那半成,他在街上閒逛。
算算具體的,這一百多天裡,自己竟然有將近一週日夜不分地花在逛街上面?
好像也並不是誇張。
薪水高強度大,拍電影又是那種開機一天就有開銷的燒錢活兒,這道理李白當然明白,至於休息日裡同事們為什麼都窩在帳篷裡補覺補到昏天黑地,這答案也是顯而易見。只能說他自己精神頭比較大,非但平時該睡覺的時候能夠持續失眠,每逢有時間自由活動,他還要從影視基地搭一個小時大巴來到瓦爾扎扎特人口密集的城鎮,一次只揣一張綠鈔和幾個鋼鏰,避免路遇歹徒,自己損失太慘重。
然而實際上,藏在包裡的刀子一次也沒有派上用場,相反地,李白發現當地那些戴草帽的大鬍子跟穿長袍的婦女還都挺友善。譬如賣瓜果的,把蜜瓜切成長條擺在攤前,李白試吃了也不買,他們就用蹩腳英語跟他吆喝:“Onemore,onemore!”賣自制首飾的,好嬌豔一朵烤漆薔薇花兒,李白戴上耳朵照鏡子,太喜歡了,照到臉發紅,他開心得不得了地往攤主手裡數鋼鏰,她說的也是“beautiful”,看他的眼神沒有異常。
不需要欣賞,只要不見怪就足夠了,要是非要見怪,那隨便你,我沒轍,李白就是這麼想的。避開富人聚集牆壁雪白的酒店度假區,潛入那些住滿三教九流的灰黃街巷,他往往就能感覺到這種自在。李白還租過他們的電動腳踏車,塵土飛揚地滿城亂騎,最遠的一次騎到過城郊的一大片沙漠。
只是隨便照著地圖找,居然還真找到了。抵達時大約是下午三點,遇上最後一個行人是在至少二十分鐘前,他獨自停在沙海邊緣的斷崖,鬆開車把任其倒地,自己坐上滾燙地表,壓低帽簷,垂眼凝望那些金黃的沙丘。八月初的天氣,萬里無雲,李白把帶的兩瓶水喝光了,卻還是有種被曬乾的脫水感。衣裳擋不住面板上的炙烤,他倒自得其樂,半截褲下的小腿曬得通紅,在熱氣中懸空。
他始終覺得那些砂礫組成的山脈正在自己腳下流淌著,它們是那麼光滑、流暢,但那些光與影交錯於細微之處,總能構成他想看到的形狀。他看到冬青樹、紅沙發、貓頭鷹的迴旋,看到楊剪。還有海市蜃樓,婆娑的樹影和古堡。自己很渺小,世界也渺小,在這裡稱得上大的唯有時間的輕逝,如果一千年前有一片羽毛在此飄落,也會被放大,撥起他全心的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