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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不給他任何希望,只給予他剝奪。他感到母親靠近的瞬間,同時也就是他感到離母親最遠的瞬間,為著重返有關母親的記憶,人必須準備開始下一輪的創造,如此迴圈,直到藝術生命的限制使這種創造終止。然後另外的個體又重新開始,那種開始並不是繼續前人的事業,而是用新的體驗來顛覆前人的作品。這就構成了純藝術的未完成、以及不完美的特點,因為它只是過程中的殘片,或者說對完美的渴求之資訊,人在這種殘缺之物中表達了他的渴求,但人沒有獲得他所渴求的完美。那本不朽的傑作《堂·吉訶德》永遠在黑暗的最深處,它依賴於人藉助蠻力,藉助偶然性(靈感)將它一點一點地顯現。所以真正的藝術家在創作之際永遠擺脫不了對自己作品的厭惡,以及那種深入骨髓的羞愧感;他不得不將心中的理想與骯髒的世俗進行那種猥褻的交媾,這是惟一的獲得真理、皈依歷史的途徑。
博爾赫斯這一篇裡面那個梅納德,就是藝術家無比高傲。脆弱已極、又非常強韌的藝術自我,這個難以捉摸的精靈,生活在深深的苦難之中。她既熱衷於創造,又被創造所伴隨的虛幻感弄得失魂落魄;她藉助於世俗來超越世俗,因而永遠只能處於曖昧的身分中;她懷著實現不了的狂妄目標,卻只能在暗無天日的絕望中掙扎。她是藝術家心中永遠擺不脫的痛和滅不掉的渴望。藝術自我的這種處境是由創造本身的雙重性造成的:創造要求將一切不可能的變為現實,同時又要求對一切已實現的現實加以徹底的否定。梅納德的精神生活就是一邊緊張地創作,一邊偷偷摸摸地焚燒手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