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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前面。手鐲也仍在盒子裡,一起放進去的。
他們離開房間的時候,北方朋友的太太並沒有死。她不算難看,臀部很豐滿,齊肩的短髮原本也梳得很平整,穿一件一看就是新做的淺藍色的旗袍,面料算不上高階貨,但也乾淨整潔。比較扎眼的是腳上那一雙紅襪子,暴露出她到滬尚不久的事實。現在她就拖著這樣一雙露出旗袍之外的紅襪子,用僅剩的最後一隻手抓住他的腳踝,力量驚人。他低頭看去,她一臉汗與血,衝爛了厚厚的脂粉,非常難看。
殺死我,她說,求求你小兄弟,殺死我。他聽不慣小兄弟這樣的說法,現在套近乎未免太晚,昨天不是還在給你送見面禮嗎?一定是你男人不知深淺,不懂進退。而且我怎麼會是你兄弟呢?他想。對方仍在求他賜死,他扔了手裡的刀,竟然笑了。之後就跟在同伴身後出了屋子,留她一個人求死不能。
一路上他都在想自己為什麼會笑。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受了刺激,生病了。他心中的快意來自哪裡?就像表哥面對自己的雞的那些笑嗎?這跟遺傳有關嗎?他無法總結下去。他不同情她,雖然只是依令行事,完全不明就裡,但他相信杜先生如此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男人犯下錯,殃及池魚再正常不過。可是他為什麼要笑,面對著一個斷肢的求死不能的女人?求死不能。
現在他當然不會知道將來有一天自己會對這四個字有更深切的理解。作為幫派分子的第一次任務,他傷害的第一個人,一切都不會輕易劃過,造物鍾愛對稱。或許到那時他就會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笑了,眼下的問題是他忘了洗臉,同樣魂不守舍的同伴只顧自己走在前面,沒能提醒他。
杜先生的妹夫是東洋人,長得白淨,表情清淡,喜歡賣弄自己的上海話。此刻背衝著門坐著,他們真的在吃點心,看起來已接近尾聲了——大概是他倆耽誤得太久了。日本人回頭看了他們一眼,瞟了一眼同伴手上拿著的盒子,又分明看了他一眼,心知肚明略微蹙眉。不知是盒子還是他那血水泡過一樣的臉讓日本人厭惡,他很快轉回了頭。
北方來的朋友迅速崩潰,不再撒謊,招認了一切。杜先生猜不透他還有多少黨羽在城裡,只說了句我打發人送你到火車站去,請回北方吧,便起身告辭,向門口走去。他倆趕緊低下頭,杜卻在他眼前停下來,他不敢往上看,低頭只能看到杜先生的鞋面。
鞋面說,去把臉洗了,記得不要再這樣了。他急忙對著鞋面點頭稱是,頭快要磕到了鞋面上,鞋面旋即消失。第一次見老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