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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的煙還在冒著,大門前已沒有了什麼人,王文龍的那輛小車就停在路邊,仍是過一陣兒響響喇叭,再過一陣兒又響響喇叭,像是一個嘟嘟囔囔罵人的沒牙老太太。工廠裡出出進進了一些工人在提了水桶小跑,可能是在撲滅著電鋸棚裡的煙火,個個黑臉髒衣,如同小鬼夜叉,而又有一些人彎腰撿拾著滿地的石頭瓦片,一筐一筐抬了填倒在被挖開的門前一道深溝,偶爾就撿到一隻半新不舊的鞋,看了看,日地扔過來,掛在一家門前的籬笆上。有電工站在院牆頭上安接鉸斷了的電線,然後走過牆頭從鐵門處溜下來,身上沾著了大糞,像被門夾住了尾巴的狗,在那裡一跳一跳齜牙咧嘴甩打著手。一切似乎極為平靜,太陽在楊樹梢上,狗吐了舌頭臥在了牆根,惟有淒厲的婦人的哭聲,一聲高一聲低,高高低低不絕。子路和西夏走到了那座麥秸積後,沙石路上,瞧見了一輛架子車上拉著背梁的屍體,修子扶著車幫哭得很傷心,不停地用手捏了鼻子,將眼淚鼻涕抹在車轅杆上,抹在胯腰上。拉車人是派出所的黃警察和劉警察。子路和西夏就小步攆上去,也扶住了架子車,修子用力地推開他們,說:“你們來幹啥呀,你們幫蘇紅麼,現在稱心了吧,廠長又回來了,警察也來了,你們高興了吧?!”子路說:“嫂子。我們又不是沒幫你?你聽他們給你煽火著鬧哩,可事情能鬧出個結果嗎,人被抬出來,往回抬就沒人管啦?”修子說:“你不要叫我嫂子,我也不是你嫂子!沒人管是警察來了麼,警察是人家工廠的狗麼,誰還敢來管?!”兩個拉車子的警察立時咚地扔下車子,屍體在車上的門板上跳了一下,幾乎要掉到地上,他們訓斥道:“你罵誰的,誰是工廠的狗?!告訴你,把你不抓起來就算饒了你,要不是執行任務,我們來給你當搬屍工?”話是這麼說著,兩人卻蹲下來點火吸菸,不肯拉了。子路便捉住了架一子車拉桿,但修子奪過自己拉,姓黃的警察就吼道:“過會兒把車子送回來!”子路和西夏呆呆地立在路邊,看著修子把車子一步步拉著走去,那縛在門板上的白公雞就撲撲啦啦地掙扎,一股稀糞噴出來,順著車輪灑下了一長道。
這一個下午,高老莊依然是平靜,平靜得似乎什麼事情也不曾發生。一家人坐在院裡,誰也沒有提說上午的故事,連家常話也沒說,娘就把臥在臺階上竹筐裡的帽疙瘩母雞往出趕,帽疙瘩母雞在罩窩,趕出去了又回來臥進去。西夏終於說:“不應該這般安靜吧?”子路說:“我也覺得太安靜了。”門口就有個腦袋探了一下,又沒有了。娘停止趕雞,說:“誰?”子路和西夏驚了一下,看門口並沒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