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文 (第6/4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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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可不是悄悄的走。在那淋漓的大雨裡,在那迷濛的大霧裡,一個猛烈的大震動,三百匹馬力的飛機碰在一座終古不動的山上,我們的朋友額上受了一下致命的撞傷,大概立刻失去了知覺。半空中起了一團天火,像天上隕了一顆大星似的直掉下地去。我們的志摩和他的兩個同伴就死在那烈焰裡了!
我們初得著他的死信,都不肯相信,都不信志摩這樣一個可愛的人會死的這麼慘酷。但在那幾天的精神大震撼稍稍過去之後,我們忍不住要想,那樣的死法也許只有志摩最配。我們不相信志摩會“悄悄的走了”,也不忍想志摩會死一個“平凡的死”,死在天空之中,大雨淋著,大霧籠罩著,大火焚燒著,那撞不倒的山頭在旁邊冷眼瞧著,我們新時代的新詩人,就是要自己挑一種死法,也挑不出更合式,更悲壯的了。
志摩走了,我們這個世界裡被他帶走了不少雲彩。他在我們這些朋友之中,真是一片最可愛的雲彩,永遠是溫暖的顏色,永遠是美的花樣,永遠是可愛。他常說:
我不知道風
是在哪一個方向吹——
我們也不知風是在哪一個方向吹,可是狂風過去之後,我們的天空變慘淡了,變寂寞了,我們才感覺我們的天上的一片最可愛的雲彩被狂風捲去了,永遠不回來了!
這十幾天裡,常有朋友到家裡來談志摩,談起來常常有人痛哭,在別處痛哭他的,一定還不少。志摩所以能使朋友這樣哀念他,只是因為他的為人整個的只是一團同情心,只是一團愛。葉公超先生說:“他對於任何人,任何事,從未有過絕對的怨恨,甚至於無意中都沒有表示過一些憎嫉的神氣。”
陳通伯先生說:“尤其朋友裡缺不了他。他是我們的連索,他是粘著性的,發酵性的。在這七八年中,國內文藝界裡起了不少的風波,吵了不少的架,許多很熟的朋友往往弄的不能見面。但我沒有聽見有人怨恨過志摩,誰也不能抵抗志摩的同情心,誰也不能避開他的粘著性。他才是和事老,他有無窮的同情,他總是朋友中間的‘連索’。他從沒有疑心,他從不會妒忌。他使這些多疑善妒的人們十分慚愧,又十分羨慕。”
他的一生真是愛的象徵。愛是他的宗教,他的上帝。
我攀登了萬仞的高岡,
荊棘扎爛了我的衣裳,
我向飄渺的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