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小屋 (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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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的時候我對他們說:“在山上,有一座小屋。”
他們全都埋著頭稀哩呼嚕地喝湯,大概誰也沒聽到我的話。
“許多大老鼠在風中狂奔。”我提高了嗓子,放下筷子,“山上的砂石轟隆隆地朝我們屋後的牆倒下來,你們全嚇得腳心直出冷汗,你們記不記得?只要看一看被子就知道。天一晴,你們就曬被子,外面的繩子上總被你們曬滿了被子。”
父親用一隻眼迅速地盯了我一下,我感覺到那是一隻熟悉的狼眼。我恍然大悟。原來父親每天夜裡變為狼群中的一隻,繞著這棟房子奔跑,發出淒厲的嗥叫。
“到處都是白色在晃動,”我用一隻手摳住母親的肩頭搖晃著,“所有的東西都那麼扎眼,搞得眼淚直流。你什麼印象也得不到。但是我一回到屋裡,坐在圍椅裡面,把雙手平放在膝頭上,就清清楚楚地看見了杉木皮搭成的屋頂。那形象隔得十分近,你一定也看到過,實際上,我們家裡的人全看到過。的確有一個人蹲在那裡面,他的眼眶下也有兩大團紫暈,那是熬夜的結果。”
“每次你在井邊挖得那塊麻石響,我和你媽就被懸到了半空,我們簌簌發抖,用赤腳蹬來蹬去,踩不到地面。”父親避開我的目光,把臉向視窗轉過去。窗玻璃上沾著密密麻麻的蠅屎。“那井底,有我掉下的一把剪刀。我在夢裡暗暗下定決心,要把它打撈上來。一醒來,我總髮現自己搞錯了,原來並不曾掉下什麼剪刀,你母親斷言我是搞錯了。我不死心,下一次又記起它。我躺著,會忽然覺得很遺憾,因為剪刀沉在井底生鏽,我為什麼不去打撈。我為這件事苦惱了幾十年,臉上的皺紋如刀刻的一般。終於有一回,我到了井邊,試著放下吊桶去,繩子又重又滑,我的手一軟,木桶發出轟隆一聲巨響,散落在井中。我奔回屋裡,朝鏡子裡一瞥,左邊的鬢髮全白了。”
“北風真兇,”我縮頭縮腦,臉上紫一塊藍一塊,“我的胃裡面結出了小小的冰塊。我坐在圍椅裡的時候,聽見它們丁丁當當響個不停。”
我一直想把抽屜清理好,但媽媽老在暗中與我作對。她在隔壁房裡走來走去,弄得“踏踏”作響,使我胡思亂想。我想忘記那腳步,於是開啟一副撲克,口中念著:“一二三四五……”腳步卻忽然停下了,母親從門邊伸進來墨綠色的小臉,嗡嗡地說話:“我做了一個很下流的夢,到現在背上還流冷汗。”
“還有腳板心,”我補充說,“大家的腳板心都出冷汗。昨天你又曬了被子。這種事,很平常。”
小妹偷偷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