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穀鳥叫的那一瞬間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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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叫的一剎那間。比如我,就只是聞見松蕈,我可以證明……”
我決心要在那溫馨明媚的一瞬裡停留。我坐在穀皮樹下,空虛如一件袍子。“噠噠噠、噠噠噠……”紅紅綠綠的金龜子像雨一樣落下來。我伸一伸脖子,身上的衣服就要隨風飄去,我用乾燥開裂的指甲在樹皮上刻了一個“他”字,抬起頭來,滿眼都是蠶豆大小的螺旋槳。貓兒嚎叫著從我兩胯間竄過去了,每次都是那隻賊眼的貓。當我刻著“他”字的時候,那奇妙的感覺就如藍襯衫坐在我的身旁。有時在黃昏,聽見那人在屋後挖泉眼,看見一朵紫藍色的牽牛花在幽暗中招搖,也會有這種感覺。那時脖子漸漸地泛紅,眉毛彎得像兩把弓。最後總是見到那隻綠眼的黑貓。
我問媽媽:為什麼在深夜,每一張緊閉的房門一敲就開,然後看見同樣一面可怕的鏡子?媽媽說,那是由於我患有肺氣腫。凡是患有肺氣腫的人,都喜歡在夜裡去敲人家的門,他們的內心世界不平衡,一生都在冒險的衝動中。她說這話的時候,中指的指肚如蛇頭一樣擺動,然後她很清晰地接著說:
“我看見過你的那個人啦。”
我怪叫一聲,用十個指頭用力摳挖牆壁上的石灰,直摳得指頭流出血來。
在黎明前,往往有很多東西在紗窗上撞死——“喳喳喳、喳喳喳……”我走到屋外,聽見背後尾隨而來的腳步。“啟明星一直在那邊游來游去,會不會是一隻飛蛾?”那老頭的聲音從牙縫裡吱吱叫。我回過頭,確實看見了他,原來他是一隻老鼠。我記得這老頭原來不是一隻老鼠,但牆邊這隻老鼠的確是他。他正瞪著我,動了動鬍子,眼珠像兩盞油燈。
“蝴蝶標本……”我昏昏然咕嚕道。
明明是老鼠的亂叫,我的耳朵卻聽出老頭的嚷嚷:
“請看天邊那塊紅玻璃!好多年,好多年,那時還不曾有恐龍和鯨魚,就已經有了布穀鳥。鳥兒一叫,還有松蕈、蝴蝶、小紅帽!”
水管邊有個洞,他一縱身鑽進洞內,伸出小小的賊頭,仍在嚷嚷。
太陽一出來,我眼裡的白內障就開始惡化。我隱隱約約看見了那個挖泉眼的人——是風吹著一根斷裂的枯枝拍打樹幹。這正是那個人,在黎明時挖得汗流浹背,轟響聲震得我耳內長出兩個癤子。
我明白,這一次,我又失去了那動人的一瞬。我抱住火爐,全身萎縮成一個皮囊。有人起床了,響起牙刷敲擊漱口杯的響聲,然後是最後一股含著山菊花香的清風匆匆而過。
我知道在明天,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