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水繪園 (第1/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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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小宛在水繪園住了二十六天,依舊不見冒闢疆的到來,焦慮深入心裡,令人心碎。這天午夜,她睡不著,便披衣坐到窗前,窗外下著猛烈的秋雨,也可以說是下著冬雨,因為天氣異常的寒冷,她早已開始用火爐取暖。她甚至覺得等到冒闢疆歸來時,自己已經變成了老婦人,耷拉著兩隻布袋似的Rx房,坐在水繪樓的臺階上,身邊是幾粒燕屎。她想:在這秋雨如注的夜晚,他在哪一方屋簷下呢?會不會冒雨走在泥濘的路上呢?
與此同時,離如皋三百五十八里遠的一條崎嶇的山路上,一輛三匹馬拉的大車陷入泥濘中。由於拉車的馬太疲乏,頭戴斗笠,身披蓑衣,依舊渾身溼透的馬伕狠命抽打鞭子,三次努力也未讓車輪從深深的泥坑中滾出來。車內坐著的正是冒闢疆和他的父親,以及書僮茗煙,另外還有十幾口箱子,裡面裝滿冒老爺多年收集的書籍、字畫、古玩、珍寶,以及臨時採購的布匹、山貨。在這些物件中,冒老爺最珍惜的是兩朝皇帝頒給他的二十七道黃綢詔書。
冒闢疆挑開車簾一角,雨水立即打溼了他的衣袖,他問車伕:“怎麼啦?”聲音穿過厚厚的雨幕,傳到車伕耳中,他聽起來像山背後的呼聲,極其微弱模糊。但他憑經驗知道坐車的人在問什麼,他答道:“撞鬼了,車輪陷在泥坑中了,真是鬼地方。”他剛開口,鬍鬚上的雨水灌進口中,他朝外猛吐幾下。冒闢疆本想繼續問清楚一些,聽他嘴裡發出的聲音,立刻改變了主意。在這前不挨村後不挨店的山嶺上,回清楚又怎麼樣?
車伕跳下車,抱住輪子猛推幾下,大車只是輕輕動了幾下。他渾身泥漿站起來,挑開車簾,摘下斗笠,將水淋淋的腦袋伸入車中,大聲說道:“不行了,得讓馬休息一會兒。”
冒闢疆和茗煙眼見事已至此,也顧不得許多了。其實大車裡也滲漏了雨水。他倆讓冒老爺呆在車內唯一干燥的地方,冒老爺裹了兩床鋪蓋依舊在瑟瑟顫抖。冒闢疆和茗煙分別從車轅兩邊跳入大雨中,和車伕一起用力推陷在泥濘中的車輪。
三人使盡了吃奶的力氣,三匹馬也使盡了最後一絲力,車輪終於滾出了泥坑。茗煙本來用肩扛著車後的木轅,車猛朝前一衝,他站立不穩,撲倒在地,摔得滿臉是泥。車輪雖然拉出了泥坑,那三匹馬卻疲憊得連站立的力氣都快沒有了,更談不上趕路。雨水澆灑著他們,只有淋到茗煙時,茗煙才感到一絲樂趣,因為茗煙正緊閉雙眼仰著臉,讓雨水洗刷臉上的泥漿。泥漿失去依附,流入衣領,朝棉布纖維中鑽。
茗煙表現出僕人獻身的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