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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宏在病榻上纏綿的時間,比他預料的更久,直到第二年春天,元宏仍然氣若游絲地活著。或許是上天同情他一生勤奮孤苦,給了他足夠的時間,從容去交代未了的後事。
南齊太尉陳顯達派數十萬重兵四方進擊,打算收回南陽、襄陽重地,魏軍與之纏戰良久,元宏雖想親自征伐,無奈力不從心,只能臥病寺中,以元恪代帝行事。
元宏的脾氣變壞了,臥病期間,從前講究恕道、待人寬和的皇上,常常為一件小事大發雷霆、捶楚甚至刑斃手下。
他的話也更少了,偶爾眼睛望著窗外的樹頭,望著那些飛來飛去的鳴雀,一看就是半天,呆呆出神。
太子元恪在清緣寺裡一步也不敢遠離,寺院地方小、屋宇簡陋,起居不便,但元宏就是不願重回洛陽,他說自己當年南征之前曾經發過誓,如無克獲,誓不回京。
父皇心志如此堅毅,才幹如此出眾,可惜上蒼卻不垂憐他的一番抱負與辛苦,令他英年不永、壯志未酬。
每念至此,元恪都格外痛恨那個安臥在寺後棺木裡、以皇后褘衣裝裹的妖后,若不是她貪得無厭,不是她害死母妃、欺詐父皇,他又怎會年紀輕輕就變成無父無母的孤兒?
臥病床上、無法起來批折的元宏,一生之中,從沒有這樣清閒的時光,從早到晚,他睡在清緣寺冷寂的房間裡,思考著自己的一生。
他並不是個糊塗的人,此生誓要完成大業,元宏便以鐵血丹心自命,做事果斷剛毅、雷厲風行,力求卓絕群倫。
他也並不是個情腸百轉、放不下舊愛的人,是馮潤一次次的走近與取悅,才讓他深陷其中,時而猜度怨恨,時而滿懷喜悅。
最終元宏全發現,一切全是幻影,如露亦如電,如彼虛空行。
悲哉六識,沉淪八苦,不有大聖,誰拯慧橋?當年的馮潤,一定也曾在寺院無數個枯寂的夜晚,一邊參讀佛經,一邊品味思慮著這些,可她卻根本沒有讀懂,也沒有讀通,她寂滅了對元宏的情意,卻放不下多年前的積怨,放不下對權力的執念,放不下對高秀的感激和歉意。
是自己錯了!
倘若打小的時候,能聽太后的話,寂滅了那條渴愛的枯腸,凝心聚力,完成南北統一大業,成為千古明君,此刻,他就不會躺在冰冷的寺院床榻上,為自己未酬的壯志遺憾,為寺後棺內那個從未完整得到過的女人遺憾。
最終他一事無成,全因為他沒有太后那樣唯我獨尊、殺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