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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老頭子的確沒替祥子宣傳,可是駱駝的故事很快的由海甸傳進城裡來。以前,大家雖找不出祥子的毛病,但是以他那股子幹倔的勁兒,他們多少以為他不大合群,彆扭。自從「駱駝祥子」傳開了以後,祥子雖然還是悶著頭兒幹,不大和氣,大家對他卻有點另眼看待了。有人說他拾了個金錶,有人說他白弄了三百塊大洋,那自信知道得最詳確的才點著頭說,他從西山拉回三十匹駱駝!說法雖然不同,結論是一樣的──祥子發了邪財!對於發邪財的人,不管這傢伙是怎樣的「不得哥兒們」,大家照例是要敬重的。賣力氣掙錢既是那麼不容易,人人盼望發點邪財;邪財既是那麼千載難遇,所以有些彩氣的必定是與眾不同,福大命大。因此,祥子的沉默與不合群,一變變成了貴人語遲;他應當這樣,而他們理該趕著他去拉攏。「得了,祥子!說說,說說你怎麼發的財?」這樣的話,祥子天天聽到。他一聲不響。直到逼急了,他的那塊疤有點發紅了,才說,「發財,媽的我的車哪兒去了?」
是呀,這是真的,他的車哪裡去了?大家開始思索。但是替別人憂慮總不如替人家喜歡,大家於是忘記了祥子的車,而去想著他的好運氣。過了些日子,大夥兒看祥子仍然拉車,並沒改了行當,或買了房子置了地,也就對他冷淡了一些,而提到駱駝祥子的時候,也不再追問為什麼他偏偏是「駱駝」,彷佛他根本就應當叫作這個似的。
祥子自己可並沒輕描淡寫的隨便忘了這件事。他恨不得馬上就能再買上輛新車,越著急便越想著原來那輛。一天到晚他任勞任怨的去幹,可是幹著幹著,他便想起那回事。一想起來,他心中就覺得發堵,不由的想到,要強又怎樣呢,這個世界並不因為自己要強而公道一些,憑著什麼把他的車白白搶去呢?即使馬上再弄來一輛,焉知不再遇上那樣的事呢?他覺得過去的事像個噩夢,使他幾乎不敢再希望將來。有時候他看別人喝酒吃煙跑土窯子,幾乎感到一點羨慕。要強既是沒用,何不樂樂眼前呢?他們是對的。他,即使先不跑土窯子,也該喝兩盅酒,自在自在。煙,酒,現在彷佛對他有種特別的誘力,他覺得這兩樣東西是花錢不多,而必定足以安慰他;使他依然能往前苦奔,而同時能忘了過去的苦痛。
可是,他還是不敢去動它們。他必須能多剩一個就去多剩一個,非這樣不能早早買上自己的車。即使今天買上,明天就丟了,他也得去買。這是他的志願,希望,甚至是宗教。不拉著自己的車,他簡直像是白活。他想不到作官,發財,置買產業;他的能力只能拉車,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