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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禱者和“我”是藝術家內心中的兩個魔鬼,既相互鉗制、折磨,又相互鼓勵、支撐,結成同盟來對付那摧毀、覆蓋一切的虛無感。
我作為旁觀者,在教堂內目睹了祈禱者的禱告。那種祈禱是前所未見的,似乎無比虔誠,但分明又是種表演,是演給旁觀者看的,因此它在某種程度上失去了宗教的虔誠意義。我為此感到彆扭,感到不滿,很想走過去阻止祈禱者,向他提出質問,可是我又為他的祈禱的魅力所折服,以致長時間蹲在黑暗的角落裡一動不動。其實我的內心也是搖擺不定的,我對是否應該阻止他沒有把握。後來我終於鼓起勇氣上前與祈禱者談話了。當我向祈禱者提問時,我力圖在我與他之間拉開距離,指出我和他之間陌生的那一面,希望相互之間的問答有種客觀的性質;祈禱者的做法相反,立刻將我引為他的同謀(他早就注意到了我的存在,一直認為我有義務與他交流),將他內心的痛苦、矛盾,將他身上的晦氣一古腦都倒在我身上,要我為他的生存找依據,將我看作他唯一的希望和慰藉。由此我得以深入了他的內心。
一切痛苦都來自於無法治癒的虛無感。當他走路時,他不由自主地每一步都要去試探腳下的地面;雖然在教堂內,精神上的寄託卻不在那裡,一舉一動都與那鐘聲的鳴響不相符合。他就如一個影子,不能將手杖點在人行道上,不能觸控人們沙沙作響掃過去的衣服,只能沿房屋滑過,消失在商店的櫥窗內。最普通的事對於他都像深淵。而在他的周圍,房屋不停地倒塌,人們在街上無緣無故地倒下、死去,被抬進屋內。他穿過廣場;巨大的廣場立刻使他忘記了一切,西南風吹著,市鎮大廳的塔樓搖擺著,窗玻璃格格作響,路燈如竹子一樣彎下腰,紳士淑女浮在人行道的半空,只有風停時才交談幾句,相互鞠躬。但是所有的人眼裡都閃爍著快樂的光芒,只有祈禱者是唯一的心存恐懼者。原來他是因為心存恐懼而拼命祈禱的,與教堂並不十分協調的他的舉動有點滑稽。於是這古怪的祈禱一旦開始,就帶上了某種遊戲的因素,後來這種祈禱又成了他必不可少的內心需要。毫無疑問這是對宗教的某種褻瀆,他為此惶惶不安。他要向我訴說,以此來確定自己這種生活方式的合理性。他舉出兒童時代的例子來說明虛無感對他的折磨:房屋、陽臺、草地,不真實的對話,無比遙遠和陌生的情緒。那次經驗成了他後來生活中的隱患,毒害了他對現實的感覺,總是將他與現實拉開距離,迫使他逃避生活。我完全理解這一切,我的理解給了他勇氣。我告訴他,這種經驗是有根據的,是很普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