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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多次,X女士在她那間陰暗的房間裡,向人談到了對於男性的感受。其中主要的聽眾有兩個:一個是她的妹子,一個是同行女士。這個話題是她最喜愛的一個話題。她在談論此種問題時,臉上顯出猶疑不決的幼稚表情,嗓音虛浮,手勢輕飄飄的,還老是不放心地看來看去,擔心屋裡是否有什麼影子。然而根據兩位聽眾透露的情況來看,她對於男人的描繪又是赤裸裸的,直截了當的。她可以長時間地談論她理想中的男人的身體的各個部位(當然那個人並不存在,對X來說,連聽眾也不存在),談論種種動態、動作的含義,其中當然總離不開眼睛的顏色和嗓音這兩項,她說她是將這兩項融匯貫通到身體裡面去的。我們可以列舉兩句令人瞠目結舌的議論在此:“手和嘴唇的本能動作凝聚著一個人一生的情感經歷,我們根本用不著花時間去了解一個男人,只要看他怎麼動作就行了,甚至看也不用看,只要等待、感受。”“力量與時間持續的長短最能說明個性,不過又必須透過女性來達到真正的實現,否則是自欺欺人的、非男性的。”還有一些更可怕的,絕對不便在此列舉。總之X女士談起這等事來,就彷彿是一個精於此道的老淫婦,毫無任何羞恥之心。如有人向她提及這一點,她往往高傲地一撇嘴,認為該感到羞恥的不是她,而是那個提出來的人,還倒打一耙地斥之為“性變態”者。使人不能理解的是她談話時那種超然的表情,還有口角那一絲入迷的微笑,如果我們不把她這種表情稱之為表演的話,又要涉及那個使我們頭痛的關於她的性別的問題了。所有的人都記得,在我們五香街,竟然用這種汙穢不堪的語言毫無忌諱地談論男人的,X女士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她的這種談論的形式,就連熟悉她的同行女士都時常感到忍無可忍,想要與她吵起來才好。我們的同行女士,對於男人也是非常有興趣、有經驗的。她不僅與她的丈夫有頻繁的房事(兒子出走以後更是如此),她還十分樂於談論,尤其在談論時設想出種種有意味的細節,反覆體驗、溫習,正是她的拿手好戲。不過像X女士這樣,用一種空泛的方式來談論男女間的隱私,她怎麼也不習慣。這種根本不涉及個人的直截了當的誇誇其談,既激起了她的秘密情緒,讓她急煎煎地盼望下文,盼望她的審美情趣所習慣了的暗示性的東西,又決不讓她感到有一絲兒真實的刺激,總之到頭來叫她一無所獲,就像被人戲弄了一場,還要逼她自慚形穢,掩蓋自己的窘態。這種談話真是太豈有此理了!太霸道了!既然是談論男人,就得有名有姓,有具體的身份、關係,才能給人以踏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