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牛 (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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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外面雨濛濛的。風颳著,老桑樹上的桑椹“嚓嚓嚓”地落到瓦縫裡。我從牆上的大鏡子裡看見視窗閃過一道紫光。那是一頭公牛的背,那傢伙緩慢地移過去了。我奔到視窗,探出頭去。
“我們倆真是天生的一對。”老關在背後乾巴巴地漱著喉嚨,彷彿那裡頭塞了一把麻。
“那些玫瑰的根全被雨水泡爛了。”我縮回頭來,失魂落魄地告訴他,“花瓣變得真慘白。夜裡,你有沒有發現這屋裡漲起水來?我的頭一定在雨水裡泡過一夜了,你看,到現在髮根還往外滲水呢。”
“我要刷牙去了,昨夜的餅乾渣塞在牙縫裡真難受。我發誓……”老關輕輕巧巧地繞過我向廚房走去。聽見他在“〓——〓……”地噴響著自來水。
下午它又來了。我正坐在窗前吃飯,板壁縫裡忽然閃出那道熟悉的紫光,一隻牛角伸進來了。原來它把板壁捅了一個洞。我又探出頭去,看見了它渾圓的屁股。它正離開,它緩慢地移動,踩得煤渣在它腳底苦苦地呻吟。有一大群長腿花蚊在桌子底下襲擊我赤裸的雙腿,是很熱鬧的聚餐。“剛才我發過誓了,”老關像貓一樣從內房溜出來,身上披著那件千瘡百孔的薑黃色毛衣,“以後決不再在半夜吃餅乾。我的板牙上有四個小蛀洞,兩個已經通到牙根。你總害怕蚊子,把腳跺得那麼嚇人,房子像要垮下來似的,那是由於你心裡太躁……”
“我看見了一點東西,”我用不確切的語氣告訴他,“一種奇怪的紫色,那發生在多少年以前。你記不記得那件事?那扇玻璃門上爬滿了蒼蠅,從門洞裡伸出頭來,樹葉在頭頂‘嘩啦啦’地響,氨的臭氣燻得人發昏。”
“你看,”他朝著我呲出他的黑牙,“這裡面就像一些田鼠洞。”
我們的床緊緊地靠著板壁安放。當我要睡的時候,那隻角就從洞眼裡捅進來。我伸出一隻赤裸的手臂想要撫摸它,卻觸到老關冰涼堅硬的後腦勺,他的後腦勺皺縮起來。
“你睡覺這麼不安分。”他說,“一通夜,田鼠都在我的牙間竄來竄去的,簡直髮了瘋。你聽見沒有?我忍不住又吃了兩片餅乾,這一來全完了。我怎麼就忍不住……”
“那個東西整日整夜繞著我們的房子轉悠,你就一次也沒看見?”
“有人勸我拔牙,說那樣就萬事大吉。我考慮了不少時候,總放心不下。我一想到拔了牙之後,再沒有什麼東西在口裡竄來竄去,心裡就‘怦怦’直跳。這樣看起來還是忍一忍為好。”
黃昏時分,有哽哽咽咽的二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