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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規定,住宿生從七點至九點半在教室上完晚自習,可聽完“本臺和大碗茶工貿集團聯合舉辦”的每日相聲,略略消化一下食兒,沒有別的事好做,六點大家也就溜達著上樓去了。先生說,這就是住校的最大好處,能逼你息交絕遊,清心寡慾,與世相違,修得正果。
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不明白,就是古人的精力。我一直有個疑問:他們哪來那麼多的工夫讀那麼多的書,寫那麼多的書呢?
他們那時候,沒有電燈,每天只有不足十小時的日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晚上只能對著天空發呆,或者幹那件亙古不變的唯一娛樂。他們那時候沒有鋼筆、原子筆,印好了格子的稿子和影印機及漂亮的女秘書,只有泥板,王八殼,竹片,木條,刀子等等又笨又蠢的硬傢伙,可我們每天寫四、五千字,已經筋疲力盡,已經是極限,而他們動輒幾十萬字,洋洋灑灑,著作等身。
司馬遷愛說怪話,被漢武帝給去了勢。做皇帝的,大多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憑風度學識,籠不住後宮眾多后妃姨妤。明白物以稀為貴,就決定不讓她們見別的男人,特別是有文采的男人,而自己身邊又缺不了一個有文采的男人做秘書,於是看上了司馬遷,找了他的茬。所以司馬遷蠶室裡悶了三個月,出來就升任中書令。每天不得不陪著漢武帝東跑西顛,可他兩、三年間就拿出來一部一百三十篇,五十二萬六千五百字的《史記》,拿出來就前蓋古人,後絕來者。
媽媽常說,沒什麼也別沒錢,有什麼也別有病。做學問的得再加上一句,有什麼也別有條拿說話當喘氣一樣一刻不閒著的舌頭。莎士比亞就有這樣一位碎嘴瘋潑的老婆,和十幾種分散精力的工作,可他寫出了三十七部劇本,一百五十四首十四行詩和兩首敘事長詩。
再有大學數學考十五分的錢鍾書,生出來正趕上內憂外患,軍閥混戰,諾大的中國,擺不安穩一張書桌。接著就是毛、蔣交兵,便是三反五反,便是十年文化大革命。總之,沒幾天安生。但這傢伙卻彷彿無書不讀,無讀不精。
寫下了百萬言的《管錐編》,把古人的文章讀了個夠,無一漏網。光引證西方作者就不下一千人,著作多達一千七八百種。
嗚呼!他們睡覺嗎?他們吃飯嗎?他們知道健康法則嗎?他們下舞場嗎?他們搓麻將嗎?他們看武俠、言情、兇殺嗎?他們幾個小時地看電影、聽唱片嗎?他們玩電子遊戲,看電視錄影嗎?他們閒逗女孩子、砍大山嗎?他們知道“神經”,“輕鬆”之類的詞彙嗎?他們有那麼多的人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