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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在世俗之中已無立足之地,而又不相信宗教意義上的天堂的人,必然會要長久地尋覓,尋覓者找到的歸宿大都是在內心深處的一片天地。《一個厭世者的烏托邦》就是描繪這片天地裡的風景的。很明顯,這個地方是一個媒介之地,世俗的人們進進出出,將人間的資訊帶給主人,作為啟動主人玄想的動力,而沉著的主人總是在原地等人,過著禁慾主義的簡單生活。
故事一開始,描述者闖進了烏托邦的領地,領地給他的第一印象是瀰漫著可怕的單純的氛圍的平原,單純到近乎無,近乎死。接著他走進了敞著門的長方形矮房子,同主人會面。主人的桌子上擺著滴漏,不過這滴漏不是用來計世俗的時間的,它記下的是永恆的時間。主人說話的語言已經退化(返璞歸真)成拉丁語,臉上的表情總是呈中性,他是一個真正的預言家,具備了與人間相反的另一套完整的價值觀念,他的魅力讓描述者著迷,也讓描述者不知不覺地進入了他的思維方式。他告訴描述者烏托邦領地的人們力圖斬斷時間的記憶,在永恆的狀態下生活;一切世俗的規定在此地都無效,都要被遺忘,包括人的名字,因為這裡的人“像動物一樣只顧眼前”(見《結局》),將虛構和推理作為惟一的生存方式。接著描述者打量了主人的手,他看出那是一雙能夠將樸素的字母深深地嵌進歷史的手。這個屬於未來的人已活了四個世紀,他用親身的經歷告訴描述者,人只能懂得他能夠懂得的那些東西,而那些東西早就存在於人的靈魂裡了,人只要衝破無聊的現實,扭轉被無聊的現實主宰的感知,回到人原來的樣子,就都可以達到烏托邦的境界。什麼是人“原來的樣子”呢?那是一個寓言,描述者此刻正同它相逢。描述者看見的主人就是那個寓言的化身。主人在烏托邦裡面獲得了完全的自由,他身上散發出宇宙的意識——徹底孤獨而又自滿自足;既可以主宰自己的生命,也可以主宰自己的死亡;其獨特的語言系統已全部由引語構成,那是多少世紀不朽的沉澱物;其強烈的好奇心,早就由向外擴張轉為向內突進,全部集中在生命意義的探討上面;遺忘成了他斬斷時間連續性的法寶,生活變成不斷的創造,在創造時,他將世俗的現實轉化成烏托邦的真實,並在轉化中取消了那些庸俗的區分,進入高階的單純與樸素之中。在晤面的最後,主人向描述者展示了他表達永生境界的方法——單純得難以理解的繪畫和幾乎不出聲的彈奏。這種妙不可言的藝術以無限深遠的意境深入到人的內部那沉睡的、沒有邊際的疆土之上,人很難不為之震動。這就是烏托邦的藝術,用減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