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快眼看書www.kyks.tw),接著再看更方便。
我的思想失去均衡外,我母親的沉痛警告沒有給我任何的影響。
生活的藝術,有一部分我不是不能領略。我懂得怎麼看《七月巧雲》,聽蘇格蘭兵吹b
agpibe,享受微風中的藤椅,吃鹽水花生,欣賞雨夜的霓虹燈,從雙層公共汽車上伸
出手摘樹巔的綠葉。在沒有人與人交接的場合,我充滿了生命的歡悅。可是我一天不能克服
這種咬齧性的小煩惱,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爬滿了蚤子。
童言無忌
從前人家過年,牆上貼著:“抬頭見喜”與“童言無忌”的紅紙條。這裡我用“童言無
忌”來做題目,並沒有什麼犯忌諱的話,急欲一吐為快,不過打算說說自己的事罷了。小學
生下學回來,興奮地敘述他的見聞,先生如何偏心,王德保如何遲到,和他合坐一張板凳的
同學如何被扣一分因為不整潔,說個無了無休,大人雖懶於搭碴,也由著他說。我小時候大
約感到了這種現象之悲哀,從此對於自說自話有了一種禁忌。直到現在,和人談話,如果是
人家說我聽,我總是愉快的。如果是我說人家聽,那我過後思量,總覺得十分不安,怕人家
嫌煩了。當真憋了一肚子的話沒處說,惟有一個辦法,走出去乾點驚天動地的大事業,然後
寫本自傳,不怕沒人理會。這原是幼稚的夢想,現在漸漸知道了,要做個舉世矚目的大人
物,寫個人手一冊的自傳,希望是很渺茫,還是隨時隨地把自己的事寫點出來,免得壓抑過
甚,到年老的時候,一發不可複製,一定比誰都嘮叨。
然而通篇“我我我”的身邊文學是要捱罵的,最近我在一本英文書上看到兩句話,借來
罵那種對於自己過分感到興趣的作家,倒是非常切當:“他們花費一輩子的時間瞪眼看自己
的肚臍,並且想法子尋找,可有其他的人也感到興趣的,叫人家也來瞪眼看。”我這算不算
肚臍眼展覽,我有點疑心,但也還是寫了。
錢
不知道“抓周”這風俗是否普及各地。我週歲的時候循例在一隻漆盤裡揀選一件東西,
以卜將來志向所趨。我拿的是錢——好像是個小金鎊吧。我姑姑記得是如此,還有一個女傭
堅持說我拿的是筆,不知哪一說比較可靠。但是無論如何,從小似乎我就很喜歡錢。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