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其雨淫淫,言愁且思也;河大水深,不得往來也;日出當心,心有死志也 (第1/2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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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向南,馬車坐得太久了,直犯惡心。
崔竹筳沒有帶她走官道,一條曲折的小路綿延向前伸展,走了很久很久,未見人煙,也沒有客棧。穠華坐在車內往外看,兩側是焦黃的蘆葦蕩,北風吹過高低起伏,像枯敗的浪。昨夜下過一場雪,南方的雪短促,下起來漫不經心,到天亮時一看,稀薄的一層覆在地上。車輪碾壓過去,留下淺淺的轍,有種孤獨滄桑的味道。
她打起前面的氈子問他,“我們何時能走出這裡?”
他說快了,大人哄騙孩子似的,總是那句話。她輕輕抱怨,“已經困在這裡六天了。”
他回過頭來看她,眉睫上有凝聚的霜華,“若不是你向那戶人家透露太多,我們何至於走這條路?”看她訕訕的,又不忍苛責,調轉開視線道,“前面有個鎮子,到那裡住一夜吧!我看你臉色不好,身上不舒服麼?”
她把簾子放下來,“沒有。”順勢躺倒,茫然看車頂的鏤雕,低聲問,“先生,還有多久能到建安?”
他估算了下,“十來天,已經走得很急了,這條路不通建安,出去便是池州。從池州到建安有三百里,必定烽火連天,你要做好準備。”
他們一直在這片蘆葦蕩裡,連個鬼影都看不見,哪裡能體會外面的跌宕。她想象不出被大軍橫掃過的城村會是什麼樣,只是一味地盤算官家何時能來建安。這是個兩難的抉擇,他來,說明城已經破了,大綏也完了,她並不希望這樣。可他若不來,他們就會錯過,也許一輩子不能再相見了,想起來又讓她滿心的恐慌。
不知現在鉞軍戰況如何,攻到了什麼地方。如果她拖他的後腿,讓他慢些再慢些,等官家抵達了,就會有希望了。
她抬起手摸額頭,手心很冷,愈發顯得前額滾燙。她乏力地閉閉眼,“先生,我好像發燒了。”
他立刻拉住韁繩過來檢視,探手想觸她的額,她飛快讓開了。他的手尷尬停在半道上,蹙眉道:“我得判斷真假,畢竟只剩二十多天了,我沒有太多時間。”
她迫於無奈,前傾了身子。他在自己額上反覆比對,果然她體溫偏高,忡忡問她,“難受得厲害麼?我把車趕得快些,到鎮上請郎中看看罷。”
她擁著褥子,重又縮回了車內,有氣無力地應道:“顛了一路,我都快要吐了。先生還是慢些吧,天黑前能趕到鎮上就好了。”
他不放心,不時回頭張望,可是一道厚氈阻擋住了視線。每每悵然,不隔一會兒便忘了,又忍不住回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