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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了似的。每次那些人來唱歌,鷹哥就關上木棚的門,用棉花塞住耳朵。他心裡有說不出的不安。後來他在心裡為那些哀歌想了個歌名,叫“梨園之歌”。
他到山裡去採草藥時看見她在菜園裡忙碌。從背影看去,她的動作充滿了安詳,那些菜的長勢也很好。好多年以後,已經成了鷹叔的他看見她那始終年輕的背影仍然感到妒忌。他在心裡嘆道:“真是裡外二重天啊。”
農場的沉默是鷹叔一輩子也摸不透的。他將自己偷偷回去的舉動在心裡稱為“潛入”。他在那些棚屋之間穿梭時,可以聽到湖水深處的泥漿冒水泡的聲音。可能是一些大魚在那下面估算吧。他一下子明白了一件事:在夜裡,岸上和水裡是連為一體的。也就是說,農場裡的人在裡面,他在外面。所以白天裡,他聽不到他們聽到的那些聲音。難道他們是因為這個才優待自己的嗎?棚屋都沒有關門,裡面很黑,對於他來說有種隱隱的誘惑。有一次,他心一動就進了屋。可是往裡面走的時候,越走越害怕,最後還是受不了退出來了。也不是那裡頭藏著什麼鬼怪,就只是他自己心虛。
他終於忍不住問農場會計了。他說:
“總有個別人夜間醒來的吧?為什麼我一次都沒遇到過?”
長臉的會計輕輕地笑著,回答說:
“大部分人都醒著。只不過我們聽不見你弄出的聲音。你啊,必須事先通知。要用粉筆在每一家的牆上和門上寫通知。”
當然,會計是在撒謊。鷹叔心裡想,要是當初栽種的梨樹全部成活了,現在的生活又是個什麼情景呢?送走會計,回到荒蕪空曠的梨園,他見到了久違了的黑狗。它們一共三隻,排成一條線,好像在等他。這三隻年輕的小狗,是從前那些狗的後代中的第幾代?他蹲下去撫摸它們,它們一動不動,彷彿在沉思。於是他也覺得這樣的夜晚應該是沉思的夜晚,而他總是心浮氣躁。
他才不會用粉筆去寫通知呢。他過著不勞而獲的生活,難道還要去給農場增加負擔嗎?一天辛苦勞動下來,誰都想睡個好覺。這個會計,從他認識他以來很少聽到他說真話。
福壽爺早已過了七十歲,大概他離死不遠了,可他還是拄著一根棍子搖搖晃晃地來到了梨園。他顫巍巍地在園裡走了一圈,用棍子挑一挑那些土坷垃,轉過頭來對鷹叔說:
“這地裡埋著希望,不是嗎?農場的希望就是你!”
他的話讓鷹叔不寒而慄。夜裡他一次次醒來,出冷汗。他在梨園度過的這二十多年像一團揉皺的舊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