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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遇瞧出她的憂懼來,溫聲寬慰她,“到時候自然有法子糊弄過去,你不必擔心。況且……”他回身看向東暖閣方向,落寞道,“這回怕是真不成了,人都說年關難過,倘或熬不過,也是命吧!”自此開始,乾清宮幾乎夜夜燈火通明。好在宮門下鑰之後,各宮都不得往來,連那些白天要來面見聖駕的妃嬪們,都一一被勸了回去。這紫禁城人多麼?自然是多的,且又多又雜,但存心要瞞住一件事,其實也不難。梁遇一聲令下,乾清宮裡的任何訊息不得往外傳遞,因此皇帝的病情只零星透露給內閣,說萬歲爺身子每況愈下,近期的朝政不能親理,要請張首輔及諸位多費心。陰雨連天,又逢寒冬臘月,人像缸裡被凍住的魚。紫禁城沒來由地被一片巨大的陰霾籠罩著,風雨刮過慈寧宮花園的樹木,那呼嘯的幽咽,一直傳到乾清宮裡來。殿內外不分白天黑夜都燃著燈,似乎只有燈火照亮每一個角落,才能驅趕邪祟,留住皇帝的命。太醫在偏殿又重新合計過了方子,前幾天眾人還辯藥理,各執一詞,今日已然達成了一致。胡院使把方子遞上來,在梁遇那鷹隼般銳利的視線裡,微微矮下了身子。全是疏肝解鬱的藥,意在保養,不在治病。梁遇捏著那張紙,手上輕輕顫了下。“太醫們連軸熬了三宿了,回頭上東邊圍房裡歇一歇。胡院使再辛苦兩日,主子病情離不得你。”梁遇慢慢將方子折起來,遞還過去。胡院使道是,不敢抬眼,呵著腰上前接方子。梁遇穿玄色通臂妝花的曳撒,袖口上層層疊疊的金絲雲氣和蟒紋鱗甲,襯得手指白玉般無暇。然而這雙漂亮的手上攥了多少條人命,真是數也數不清。皇帝萬一駕崩,若如常昭告天下,那他們這群太醫便還得活;如果秘不發喪,那不必說,他們這些人沒有一個能活著走出乾清宮。所以皇帝一人,牽扯了多少人啊,誰不想治好皇帝。然天命難違,少年天子油盡燈枯了,任是個神仙,也難起死回生。胡院使哆嗦了下,“廠公……”梁遇慢回嬌眼,嗯了聲,“胡大人有話要說?”恰在這時,殿門上有個人影探了探頭,是太后跟前珍嬤嬤。梁遇揚聲讓進來,楊愚魯帶人邁進門檻,珍嬤嬤上前行了個禮道:“回掌印大人,太后娘娘辰時三刻,崩了。”果然風雨連天,是個適合死人的時節。梁遇長嘆了口氣,“先替太后換好裝裹,回頭咱家再派人過去料理。”珍嬤嬤道是,領命回慈寧宮去了,胡院使見狀也不能逗留,揖了揖手,從偏殿退了出去。殿裡只餘楊愚魯,他輕輕叫了聲老祖宗,“倒也不失為一個好時機。”梁遇點了點頭,“皇上的事兒不知什麼時候出來,要是碰得巧……好好傳送,也免得下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