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1/2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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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沒死。令秧微微睜開眼睛的時候,幾種模糊的顏色在亮光裡微微抖動,她看見的是自家臥房裡的帷帳。
拔步床上的雕花,像沿著木頭做的堅硬藤蔓一樣,一直延伸到了屋頂上。都是爹挨個督促著師傅刻出來的。那個時候爹和哥哥都說,雖然論門第根基,王家高攀了唐家——可越是這樣,令秧的嫁妝才更加不能委屈。他們傾其所有,發狠地去各家鋪子裡收了欠賬——比不上是自然的,但是總不能讓人家覺得新娘子的孃家不得體。爹還一直問師傅,像唐家那樣的詩書人家一般都偏好什麼式樣跟花色,切不可突兀了惹人笑話。自打老爺從樓上跌下來,令秧每每想到爹或者哥哥嫂子,總像是怕燙著那樣,輕輕一觸就閃避開。不能想,想多了,哪裡應付得來那些沒有盡頭的煎熬日子。而這些孃家的親人,也的確不曾來看過她一次。只是拖人帶過信來罷了。
大概是沒死吧。不然,心魂怎麼會如此從容地在人間事上停留這麼久。略微挪一下身體,就被滿身莫名其妙的痠痛冷不防推到帳外的燈光裡去。她眨了一下眼睛,聽得有人驚喜地說:“醒了!”然後就看見雲巧急匆匆地衝著她俯下臉,一把攥住她的左手:“你可醒了,哪裡不舒服就說,好生躺著別動。”蕙孃的身影從帳子邊緣移出來,笑道:“雲巧,跟夫人說話,滿嘴你我,像什麼樣子,合該著掌嘴了。”隨後歪著身子坐在床沿上,“恭喜夫人了,大夫說夫人已有了兩個月的身孕,應該是正月頭上受的胎。夫人放心,族裡的長老都已經走了,他們也知道此刻最要緊的是延續香火,夫人不用怕了,只管好生歇著。”
她想說:這不可能。——在老爺歸天的前幾日她還見過紅潮,她自己心裡有數——但是雲巧用力地盯著她的臉,下死力在她手心裡更重地捏了一把,她像是被嚇住了那樣,不敢說話了。蕙孃的聲調也是斬釘截鐵的,令秧的眼睛放在蕙娘滑在裙子裡的那塊玉佩上,還隱隱看到了露出來一點點的,繡花鞋上寶藍色的雲頭。管家娘子的嗓門更高些,她忙不迭地招呼小丫鬟:“還愣著幹什麼,跟我一塊兒扶著夫人起來,先把安胎的藥喝下去,隔一會兒再喝湯。”
“他們要我死。”令秧怯生生看著管家娘子,聲音粗啞得都嚇到了自己,“我都拿好主意了,我去便是,我給咱們大家換一塊牌坊,也沒什麼不值得。怎的又不叫我去了呢?”
管家娘子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夫人怎麼又說這些孩子氣的話,都是要當孃的人了……”蕙娘也微笑:“族裡那些老人家,無非是囉唆幾句,教夫人安分守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