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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她本身是不足重的,男人只尊敬她這一點,所
以不得不加以誇張,渾身是母親了。其實有些感情是,如果時時把它戲劇化,就光剩下戲劇
了;母愛尤其是。
提起東寶歌舞團,大家必定想起廣告上的短褲子舞女,歪戴著雞心形的小帽子。可是她
們的西式跳舞實在很有限,永遠是一排人聯臂立正,向右看齊,屈起一膝,一踢一踢;嗆地
一聲鑼響,把頭換一個方面,重新來過;進去換一套衣服,又重新來過。西式節目常常表
演,聽說是因為中國觀眾特別愛看的緣故。我只喜歡她們跳自己的舞,有一場全體登臺,穿
著明麗的和服,排起隊來,手搭在前面人的背上,趔趄著腳,碎步行走,一律把頭左右搖
晃,活絡的頸子彷彿是裝上去的,整個地像小玩具,“絹制的人兒”。把女人比作玩具,是
侮辱性的,可是她們這裡自己也覺得自己是好玩的東西,一顆頭可以這樣搖那樣搖——像小
孩玩弄自己的腳趾頭,非常高興而且詫異。日本之於日本人,如同玩具盒的紙托子,挖空了
地位,把小壺小兵嵌進去,該是小壺的是小壺,該是小兵的是小兵。從個人主義者的立場來
看這種環境,我是不贊成的,但是事實上,把大多數人放進去都很合適,因為人到底很少例
外,許多被認為例外或是自命為例外的,其實都在例內。社會生活的風格化,與機械化不
同,來得自然,總有好處。由此我又想到日本風景畫裡點綴的人物,那決不是中國畫裡飄飄
欲仙的漁翁或是拄杖老人,而是極家常的;過橋的婦女很可能是去接學堂裡的小孩。畫上的
顏色也是平實深長的,藍塘綠柳樹,淡墨的天,風調雨順的好年成,可是正因為天下太平,
個個安分守已,女人出嫁,伺候丈夫孩子,梳一樣的頭,說一樣的客氣話,這裡面有一種壓
抑,一種輕輕的哀怨,成為日本藝術的特色。
東寶歌舞團還有一支舞給我極深的印象,“獅與蝶”。舞臺上的獅子由人扮,當然不會
太寫實。中國的舞獅子與一般石獅子的塑像,都不像獅子而像叭兒狗,眼睛滾圓突出。我總
疑心中國人見到的獅子都是進貢的,匆匆一瞥,沒看仔細,而且中國人不知為什麼特別喜歡
創造怪獸,如同麒麟之類——其實人要創造,多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