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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舉手遮擋。他雙腳赤裸,身上衣服又髒又臭,頭髮散亂,簡直是蓬頭垢面。“安多惹,”平若認出來一個押解自己的賀布衛士,知道他也是父親身邊時刻不離的親信,叫著他的名字懇求,“你們是要帶我去殺頭嗎?能不能讓我換身衣服,刮刮臉?我這個樣子死了也不能見人。”
安多惹是平宗賀布鐵衛中最精銳的那二百人之一,從昭明回來後被分派的任務是去晉王府上宿衛,每日裡總要見一兩面賀蘭王妃,見她日日紅腫著雙目魂不守舍,心中也是十分不忍。因此當平若問出這話時,他並沒有如同其他人那樣聽若未聞,而是讓手下人稍等,自己騎上馬飛奔去請示。
平若站在雪地裡舉目四望。
此刻陽光雖然烈,卻毫無溫度。周圍依舊瓊妝素裹,一片山水畫留白一般淡漠。那一夜的鮮血紅燭、殺戮絕情都恍如夢境,變得不真實起來。就連這些天因為極其安靜而在耳邊不停迴響的那些被剜了眼珠的太監們的哭喊聲,也彷彿漸漸淡去,再聽不真切。平若長長地舒了口氣,氣息在寒冷的天氣中變成白霧,繚繞在他面前。
這裡是內府監牢的院子,就在皇宮西南角,與宗正寺一牆之隔。越過黃褐色的宮牆,可以看見皇宮層層疊疊的飛角屋簷,屋頂上蹲著的龍鳳鴟吻排成一列,向著天空深處張望。平若不經意地就想起,多年前他還是個孩子,就喜歡蹲在屋下,學著那些神獸的姿勢,告訴平宸,他也會像他們一樣,不離不棄地守在他的身邊。
“也不知陛下現在如何了。”平若想去問問身邊的人,被安多惹留下的兩個賀布衛士卻在他的目光看過去的瞬間別開了臉。平若的表情僵在那裡,已經到了舌頭尖的話活生生地嚥了下去。原來一切並沒有改變,他從這個監牢裡出來,等待他的依然是無所不在的那個人的意志。
平若呆怔地站在寒冷的雪地中間,照在他臉上的陽光,冰冷銳利,就像那天晚上冷冷瞪視著他的父親的目光。“到哪裡才能擺脫這樣的陽光?”他問自己,不知不覺地說出了聲,惹那兩個賀布衛士詫異地向他看過來。平若只好閉嘴,把所有的想法都變成無聲的問答在腦中默默地進行。
聽說舊都的規模宏大,建築雄偉,佛塔古剎林立,還有前朝的宮城殿宇。作為天下首善之都幾百年積攢下來的文物章華,地傑人靈,那裡一定沒有父親的陰影。他想,如果僥倖不死的話,一定要去舊都好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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